烂片不是那么容易拍的

2014年我上了春晚,演了一个小品。上场之前我趴在地上亲了舞台一口,嘴有点儿麻,不知道是不是被高科技的LED地板给电着了,所以我表演的时候老舔嘴唇,很怕粘到一起说不出来话。

马丽是过来人,她说她第一年上春晚的时候嘴也麻,愣是和我一样,不承认那叫紧张。

岳云鹏比我还紧张,我们还没演完,他就在台上哭了,勾搭得我也没忍住。我们的下一个节目,是王铮亮的歌曲《时间都去哪儿了》,每次彩排,我下场都会和小亮哥拥抱,加油打气。直播那天我是哭着下去的,后来他给我发消息说:都是你把我给吓的,一开口就唱跑调了。

那天我哭得很难看,有几个舞蹈演员跑过来找我合影,我说实在不好意思,真的是太狼狈了。后来也很后悔,应该和他们照的,可能我再次见到他们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舞蹈演员们很不容易,化妆成差不多的样子,没见得有什么特写,却排练了几个月的时间。

我们的小品一共排练了109天,我管它叫“自残式”排练,后来我觉得已经接近“自杀式”了。因为白天每个人的工作都很忙,所以我们的排练往往从半夜开始,蔡明姐说我们是“聊斋剧组”。大家排练到早上四五点,又接着去忙其他的事情。

第一次参加审查是在宾馆的一个小房间,对面坐着央视的几个领导,我们在离他们不到一米的距离演出,不敢使劲儿演,怕唾沫喷到人脸上。那种感觉很诡异,因为你的观众就直接是奔着挑毛病来的,所以演得也不自信。

结束以后头衔最大的领导提出了一些意见,也对每个人做出了评价:“蔡明,当然是你们的中流砥柱,老春晚了,不会犯什么错误;华少是当红主持人,嘴巴很快,适合这个角色;岳云鹏,我听过你的相声,演得很好。”

然后他看着我,停顿了几秒钟后问:“你是?”

旁边的人赶紧接话说:“他叫大鹏,是网上的。”

领导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就说别的去了。

那天晚上蔡明姐发了很长很长的一条微信鼓励我,叫我相信自己。

其实我是相信自己的,但一直都觉得自己有可能被换掉,所以始终没和我妈我爸说这个事,直到记者拍到我参加彩排的照片。那些记者都是我的朋友,之前我做过好几年的《大鹏跑春晚》,和他们一起蹲在央视的西门,一蹲就是一天,冻得跟什么似的。

腊月二十八那天,新闻频道的《面对面》节目,播出了蔡明姐的专访。在谈到我的时候,他们插播了一些《屌丝男士》的画面,里面竟然出现了波多野结衣,我当时就吓尿了,心想完了完了,这要是被央视领导看到可怎么办。

要么就是他们不看自己的片子,要么就是他们不看日本的片子,反正这事儿最后没扩大化,我终于挺到了大年三十。

那天晚上我拿着第一稿剧本请每一位参与者在上面签了名,可是却发现我们演的小品和第一稿剧本已经完全没什么关系了。到演出的时候,我们的剧本整整改到第26稿。

演完之后回家,我妈说我到底演了什么她完全没看进去,只顾着盯着电视屏幕,生怕我忘词,后来我陪着她,她也陪着我看了一遍重播,才看明白。我妈说这个小品真好,越看越好,不用看也知道好看,因为儿子足足忙活了一百多天呢。

有了我妈的这句话,我就没有再去看其他的评论了。

讲这个故事是想说,我以后可能都不会再骂春晚了,因为我确实参与过,深知不易。我可能以后也不会随便评论哪部电影了,因为就算是烂片,也凝聚了许多人的心血,只是能力有差别,但我都愿意相信,那些人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力。

当然遇到烂片你们还是可以骂的,毕竟花了钱的嘛,不花钱也浪费了时间和空间。只是我不太喜欢那种口吻,说什么“像这种片子我也可以拍出来”,还真不一定行。

我也演过各种各样的片,和内地、香港、台湾的许多导演都合作过,其实是想了解不同风格的导演如何掌控自己的作品,后来发现根本找不到任何一个标准模板。这也是电影有趣的地方,作品不会说谎,直接反映思想。

所以就算你想故意拍出一个烂片,都很难。

《煎饼侠》像我的人一样,是一部“很努力”的电影。可是我多么想让别人在评价我的时候,说我“很聪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