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挑衅(第3/4页)

另一边,店主克莱本来一边跟砖头拉拉扯扯,一边大声喝止我和棍子。看到棍子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我自然不敢有丝毫懈怠。说时迟那是快,他再次发力,那两条胳膊以横扫千军之势,抡圆了向我砸过来。我头一低,一拳砸到他的肋下。尽管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他那边似乎没有反应,如砸到石板上一般。我心里一凉:这回啃上硬骨头了,他不会打架,但他有健壮如牛的身体。我打出去的拳头还没有收回,他两条胳膊又甩过来,并且这一次没有失手。别看棍子立起来像半截黑塔,打架却不是行家里手,笨手笨脚的,就会抡胳膊这一个招式,老太婆扫院子似的,不像个男人!不过吃他一肘,我早已打着旋摔了出去,四仰八叉地躺倒地板上了。不过意识还算清醒,知道天旋地转,知道眼冒金星。棍子站在一旁俯视着我,似在等我站起来再行理论。我一脚踹在他的小腿肚上,他噔噔退后几步,我趁机一骨碌爬了起来。棍子稳住身体,马上发起新一轮攻击。我知道没法跟他死磕,来了个弯腰曲肘,一把扯住了他的裤裆。棍子吃痛不过,两只蒲扇般的大手捂向要害部位,佝偻着身子像一只挣命的虾。我手上加力,他腾出一只手来,扶住我的肩膀试图推开我。我狠狠地擂了他两拳,他一只手捂裆部,一只手挡我,狼狈不堪,整张脸都疼得扭曲了。可他斗志不减,明显处于劣势还拒绝退缩。祖宗八代夯土抛砖累积下来的基因、混血儿特有的仇黑情结、生计的艰难,这些因素汇聚成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支撑他战斗到最后一刻。

西尔玛一行人赶过来了,西尔玛手里还拿着一把笤帚。我先是发觉脊背上挨了不痛不痒的一击,接着我的眼前闪过笤帚的影子,直扫向棍子的胸膛。西尔玛一路打了过去,不多时,别处又砰的一声——挨揍的如果不是砖头,就是克莱本了。因为我听到克莱本暴跳如雷,斥骂声不断:“见鬼,找薇薇安去!把你那见鬼的笤帚扔得远远的,我说什么来着,快去!”

克莱本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可是有棍子立在我的眼前,我自顾不暇,管不了他那头。棍子受伤的野兽一样喘着粗气,向我步步进逼。我左躲右闪,边退边观察他的动静,伺机反扑。退着退着,我的身体触碰到一大团软乎乎的东西上面。我扭头一看,发现西尔玛举着她见鬼的笤帚杵在那里,挡住了我的去路。我还没来得及吱声,棍子铁块般的拳头已经重重地砸到我的胳膊上了。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从挨揍的地方扩散开来,我一头扎到地板上。这回真完了,不要说站起来打架,我这条命,只怕要搭在这儿了。我半跪在地上,迷糊中感觉到下巴或腋窝处挨了一脚。我等着最后那致命的一击,就像绞刑架下的死囚眯起眼睛,只等刽子手抽走脚下的踏板一样。这一击始终没等到,因为西尔玛抱着她的笤帚,横刀立马挡在了我们中间。也许是因为棍子太绅士,不愿推搡一个女人;也许是因为担心打了这家酒吧的老板娘,以后想喝两杯无处可去,棍子投鼠忌器,稍稍犹豫了一阵,我抓住机会重新站了起来。

“操家伙!”我吼道,随手抓起一把椅子扔了过去。棍子伸手接住砸过来的椅子,反手抛了过来。我连忙另抓了一把,双手举起来抵挡。

两把椅子撞到一起,咔嚓直响,声势骇人,那边克莱本又叫了起来:“快去叫那个女人……到学校找……操场……”

克莱本声嘶力竭的喊叫声中,夹杂着肌肉、骨骼、棒球帽撞击墙壁的闷响。声音我听得清楚,就是不敢转脸。棍子手里还抓着把椅子,我两只手当然也没闲着,加上西尔玛在旁边推波助澜——她这会儿打欢了,一把笤帚扫过我的头和棍子的肩膀,紧接着抽打我的腰、棍子的胸膛。

克莱本和砖头都摔倒了,我听到他们俩哼哧哼哧在地板上爬。克莱本气得暴叫如雷:“古斯塔、吉利,你们没长眼没长耳朵吗?古斯塔,你那把老骨头动一动,找那个女人去!吉利,把我的枪拿来!我说话他们不听,让子弹说话!”

克莱本诈唬的时候,皮肉的撞击声、棒球帽的磕碰声、呻吟声一直响个不停,克莱本这边还在高声叫骂:“我要让你们尝点苦头!”

我和棍子虎视眈眈,都想找到对方的破绽,一招制敌。这时,我的耳畔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天花板上掉下了一只装满粮食的麻包,接着是一阵痛楚的呻吟。克莱本歇斯底里地喊我们停手,西尔玛也在一边哀求:“不要这样!”

这是我听到的最后的声音,随后我的世界就陷入了黑暗。记得当时我跟棍子都抡起了椅子,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兜头一击就将我送入了无知无觉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