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十章(第2/4页)

关于罗戈任可能下毒手这一警告,发生在办喜事的前一天.当天晚上,公爵结婚前最后一次同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见面;但是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无法使他惶惶不安的心情平静下来,甚至相反,最近以来,她只是加剧了他的惊慌和不安.过去,即几天以前,她每次跟他见面,总是想方设法使他开心,非常害怕看到他那闷闷不乐的样子;她甚至试着给他唱歌;而更多的是把她能够记得的一切可笑的故事讲给他听.公爵几乎总是假装似乎好笑得很,有时候也的确被她说笑了,笑她有时候说得非常聪明,非常有感情,因为她只要动了感情,就会说得很生动,而她是经常动感情的.她一看到公爵笑了,一看到她讲的故事对他起了作用,就欢天喜地,自豪起来.但是,现在她却闷闷不乐,若有所思,而且这情绪几乎每小时都在增长.幸亏公爵对于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的看法已经固定,否则,现在,他一定会感到她身上的一切是个谜,让人难以理解.但是他真心相信她一定会恢复活力.他曾经对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说,他很爱她,而且是真爱,这话他说得很正确,而且在他对她的爱中的确包含着一种好像对一个有病的可怜的孩子的关心和体贴,对这样的孩子是很难,甚至不可能撒手不管的.他没有向任何人说明过他对她的这种感情,即使无法避开这样的谈话,他也不喜欢谈这个;至于跟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本人,当他俩促膝交谈的时候,也好像有约在先,从来不谈"感情"这一类问题.他们俩平常的愉快而又热烈的交谈,任何人都可以参加.达里娅.阿列克谢耶芙娜后来说,在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在欣赏他们,喜滋滋地看着他们俩.

但是,他对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的精神状态和思想状态的这一看法,也使他多多少少避免了许许多多其他的困惑和不解.她现在已经同他三个月以前所知道的那个女人完全不同了.现在,他已经不去考虑,比如说,为什么她当时要逃避同他结婚,而且痛哭流涕.诅咒和责骂,可现在却自己坚持要尽快举行婚礼?"可见,她现在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害怕跟他结婚会给他造成不幸了,"公爵想.据他看,这种自信心的迅速恢复,对于她决不会是自然的.这种自信心的产生,决不可能仅仅是出于对阿格拉娅的恨: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的情感一定不至于如此浅薄.总不会出于怕吧,怕嫁给罗戈任?总之,这些原因都有道理,也可能还有一些别的原因;但是,他觉得最明显,也是他早就怀疑的一点是,这个可怜的.有病的心已经受不了了.这些想法虽然在某方面使他摆脱了困惑,但是既没有使他在整个这段时间里得到平静,也没有使他得到休息.有时候,他也似乎在努力,最好什么也不想;他似乎当真把这桩婚事看作某种无关紧要的走过场;他把自己的命运看得太轻,也太不值钱了.至于有人对他的做法提出异议,以及一些闲言碎语,比如跟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的那场谈话,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来回答,因此也就极力回避作任何这一类谈话.

然而,他也发现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非常清楚和明白,阿格拉娅对他究竟意味着什么.她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但是起初,有时候,她碰到他要上叶潘钦家去,她当时的"脸色",他是看到了的.当叶潘钦家离开帕夫洛夫斯克以后,她就似乎容光焕发.不管他多么粗心大意和多么迟钝,但是有一个想法却使他很不安,他怕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会闹事,会不顾一切把阿格拉娅从帕夫洛夫斯克赶走.对婚礼一事大吹大擂,传遍了所有的别墅,当然多多少少也是受到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支持的,其目的就是要激怒她的情敌.因为很难遇到叶潘钦母女,所以有一次,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便让公爵坐上她的马车,下令车夫从她们家的别墅窗户前驶过.这事太出乎公爵意料之外了;公爵照例总要到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才恍然大悟,这时马车正从窗前驶过.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这事发生以后,他连着病了两天;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从此再没有搞这样的试验.在婚前的最后几天,她似乎变得心事重重;但每次总是她战胜自己的闷闷不乐,又变得很开心,但是,尽管开心,却变得文静了些,不像过去(也就是不多久以前)那样大声欢笑,又幸福又快乐了.公爵开始更加注意她的一举一动.他感到奇怪的是她从来没有跟他谈起过罗戈任.只有一次,大概在婚前五天吧,达里娅.阿列克谢耶芙娜突然派人来找他,让他马上就去,因为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病得很重.他发现她好像完全疯了:又喊又叫,浑身发抖,嚷嚷说罗戈任就躲在花园里,躲在她们家,她刚才还看见他来着,她又嚷嚷说,他夜里要杀她......把她给宰了!她一整天都安静不下来.但是当天晚上公爵去看伊波利特.这时上尉太太刚从城里回来,她到城里去办点事,她说今天罗戈任到她彼得堡的住家去找过她,问了一些关于帕夫洛夫斯克的情况.公爵问她罗戈任究竟什么时候去找她的,上尉太太说的时间,几乎就是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今天在自家花园里仿佛看到罗戈任的时候.事情很清楚,无非是一个人普普通通的幻觉罢了;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亲自跑去找上尉太太,详详细细地问了她一遍,才算彻底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