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五章(2)(第3/4页)

伊万.费奥多罗维奇发誓说,这一切不过是一种"反常举动",而所以发生这一情况,无非因为阿格拉娅"不好意思";倘若希公爵不谈起婚礼什么的,自然也就不会出现这种反常行为了,因为阿格拉娅自己也知道,而且知道得很清楚,这一切不过是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存心诽谤,而且纳斯塔西娅.菲利波夫娜就要嫁给罗戈任了;公爵与她毫不相干,不仅没有发生过关系;如果实话实说的话,甚至过去也从来不曾发生过关系.

可是公爵却处之泰然,毫无窘迫之态,继续优哉游哉,十分幸福.噢,当然,有时候他也看到阿格拉娅的目光里有一种阴郁的.不耐烦的表情;但是他更相信另一种可能,所以他心头的阴云也逐渐化为乌有了.他一旦确信不疑,那任何东西也无法使他动摇.也许,他显得过分沉着了点,起码伊波利特觉得如此,有一次,他俩在公园里不期而遇.

"嗯,当时,我曾经说过,您一定爱上了什么人,可不是说对了吗,"他走到公爵面前,挡住他的去路,开口道.公爵也向他伸出手来,祝贺他"气色不错".像患痨病的人常有的情形那样,伊波利特表面看去很精神.

他之所以走过去挡住公爵的去路,是因为他看到公爵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想对他说几句挖苦话,但是刚一开口就乱了套,说起了自己的病情.他开始发牢骚,发了很多和很久的牢骚,但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彼此没有联系.

"您没法相信,"他最后说道,"他们那些人动辄发怒,既琐碎又自私,既虚荣又庸俗,达到了何等程度;您信不信,他们收留我,让我住在他们家,是有条件的,这条件就是巴不得我早死,越早越好,可是我非但不死,反而病情好转了,他们见到这情形后就恼羞成怒.简直是出喜剧!我敢打赌:您不相信我刚才说的话!"公爵无意争辩.

"我有时候甚至想,能不能再搬回您那里去呢,"伊波利特漫不经心地加了一句."那么您并不认为他们之所以收留一个人,就是要他非死不可,而且越早死越好吗?""我认为他们请您去另有别的打算.""嘿!您完全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头脑简单嘛!现在不是时候,不然,我倒可以给您公开一下关于这个加涅奇卡(加尼亚的蔑称.)和他到底存有什么意图的事.有人在挖您的墙角,公爵,而且在无情地挖......瞧着您这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真叫人看了可怜.但是可叹的是,您也不可能有另一副模样!""您感到惋惜的原来是这个,"公爵笑道,"怎么,按照您的意见,如果我心神不定,就会更幸福吗?""宁可知道底细而不幸福,也不要让人家......耍了而貌似幸福.您大概一点也不相信有人在跟您竞争吧,而且......从那边儿使劲?""您说的关于竞争的话有点下流,伊彼利特;可惜,我无权回答您提的这个问题.至于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如果您多少知道一些他的情况的话,您自己也会看到,他在失去一切之后,怎么能够心安理得,无动于衷呢?我觉得,还是从这个角度看问题好,这样看得清楚些.他还来得及改弦更张;他的来日方长,而生活是丰富多采的......不过......不过......"公爵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关于挖墙角的事......我甚至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咱们最好别说这个了,好不好,伊波利特.""暂时不说也行;何况您也不能不摆出一副君子坦荡荡的风度.是的,公爵,您必须亲自伸出手来摸摸,再说不相信也不迟,哈哈!您现在非常蔑视我,是吗,""因为什么呢?就因为您过去和现在受的痛苦都比我们多吗?""不,因为我连痛苦都不配.""谁能忍受更多痛苦,谁就配受更多的痛苦.(这是作者宗教哲学思想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一个人应当在痛苦中赎罪,在痛苦中求得再生.)阿格拉娅.伊万诺芙娜读过您的自白书,很想见见您,但是......""但是一拖再拖......她不能够,我懂,我懂......"伊波利特打断了他的话,好像想尽快回避这个话题似的."顺便说说,听说,您把我的这份胡说八道的东西念给她听了;真的,这是我病得糊里糊涂的时候写的,而且......就这么做了.我真不明白,一个人必须达到什么程度,......且不说残酷(这就太贬低我了),但却是一种幼稚的虚荣心和报复心在作怪,才会用这份自白书来指责我,并且把它用作武器来反对我!请放心,我不是说您......""但是我很遗憾,您又否定了这个笔记,伊波利特,这笔记是真诚的,而且,您知道吗,甚至笔记中最可笑的地方,而可笑的地方很多(伊波利特紧锁双眉),也因您的痛苦而得了弥补,因为承认自己可笑也是一种痛苦,而且......也许还要有很大的勇气.促使您这样做的想法,一定有高尚的根据,不管它外表看去像什么.我敢向您起誓,时间越长,这事我就看得越清楚.我无意对您苛求,我说这话,无非想表个态,因为我当时没有说话,感到很遗憾......"伊波利特的脸腾地红了.他闪过一个念头,该不是公爵在装模作样,在挑他的毛病吧;但是他仔细看了看公爵的脸,不能不相信他说这话是真诚的;他的脸色开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