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三章(第4/4页)

"那么将军呢?"他蓦地问.

"您问将军是什么意思,您哪?"列别杰夫又听不明白了.

"啊呀,我的上帝!我问您,您在椅子底下找到钱包以后,将军说什么了?你们俩以前不是一起找过吗!""以前是一起找来着,您哪.不过说实在的,这次我没有吱声,我觉得还是不向他宣布为好,我没告诉他钱包已经找到了,而且是独自找到的.""为......为什么呢?钱没少吗?""我打开钱包;分文不差,一卢布也没少,您哪.""您哪怕来告诉我一声呢,"公爵若有所思地说.

"我怕打搅您,公爵,何况您也许,可以说吧,正百感交集;此外,我自己也装出一副什么也没找到的样子.我打开钱包,看了看,然后收起来,又放到椅子底下了.""那又干吗呢?""不干吗,您哪;出于好奇心,想进一步看看,"列别杰夫搓着手,突然嘻嘻一笑.

"那么说,打前天起,现在,钱包还在那里放着?""噢,不,您哪;只放了一天一夜.要知道,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我想让将军自己把它找出来,您哪.因为,既然我都能找到,那么,这么一个,可以说吧,极其显眼地放在椅子底下.一眼就可以看到的东西,为什么将军就不能看到呢!我几次搬起椅子,把钱包挪动了几回,让它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但是将军竟丝毫没有发现,就这样在那儿放了整整一天一夜.看得出来,他现在十分心神不定,闹不清是怎么回事;又说又笑,嘻嘻哈哈,要不就忽然对我大生其气,我也闹不清为了什么,您哪.后来,我走出房间,故意让门开着;他犹豫了一下,想说什么话,大概替那只装有钞票的钱包担心,可是他突然大生其气,终于什么话也没说,您哪;上街后还没走两步,他就撇下我到街对面去了.直到晚上,才在小酒馆里遇见他.""但是,最后,您还是从椅子下面把钱包收起来了,是吧?""没有,您哪;就在当天夜里,钱包在椅子底下不见了,您哪.""那么钱包现在在哪儿呢?""就在这儿,您哪,"列别杰夫忽然笑了,他边说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挺直了身子,快乐地望着公爵,"突然出现在这里,就在我自己穿的这件上衣的前襟里.瞧,您不妨亲自看看,摸摸,您哪."果然,在上衣左边的衣襟里,在正前方,在最显眼的地方,鼓鼓囊囊地好像挂着一只大口袋,只要一摸就感觉得出,里面装着一只皮夹子,是从破了的口袋掉到下面去的.

"我掏出来一看,分文不差,您哪.我又把它放了回去,而且从昨天上午起,我就让它装在前襟里,走来走去,甚至让它在两条腿上来回磕碰.""您竟没留心?""我竟没留心,您哪,嘿嘿!深受尊敬的公爵,您想想(虽然这事并不值得您如此关注),我的几只兜一向好好的,可是却在一夜之间出了这么大的破洞!于是我出于好奇仔仔细细看了看,......好像是什么人用削笔刀划破的;几乎叫人难以置信,您说是不是?""那......将军呢?""整天在生闷气,昨天和今天都这样;极不满意,您哪;一会儿高高兴兴,欢天喜地,甚至达到谄媚的程度,一会儿又多愁善感,声泪俱下,要不就忽然大发脾气,那模样简直叫我看了害怕,真的,您哪;公爵,我毕竟是个书生,而不是名武夫.昨天,我们坐在小酒馆里,我无意中撂起衣襟,搁在最显眼的地方,摞得高高的;他乜斜着眼,在生闷气.他现在连正眼也不瞧我,早就不瞧我了,您哪,除了喝得酩酊大醉,或深受感动的时候,才抬头瞧我一眼;但是,昨儿个,他有两三次抬起头来看我,弄得我毛骨悚然,脊梁上一阵发麻.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打算明儿个就把这钱包找出来,不过在明天没有到来之前,我还要带着这钱包溜达一晚上.""您干吗这样折磨他呢?"公爵叫道.

"没折磨他,公爵,我没折磨他呀,"列别杰夫热烈地接口道,"我真心地爱他,而且......尊敬他;而现在,信不信由您,我更看重他了;对他的评价也更高了,您哪!"列别杰夫讲这话的时候,神情严肃,态度真诚,这反倒使公爵恼怒起来.

"爱他,又这样折磨他!得了吧,光凭他把您丢的钱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放到椅子底下和放在上衣里面,光凭这一点,他就直截了当地向您表明,他并不想跟您耍滑头,而是老老实实地求您宽恕.听见了吗:求您宽恕!可见,他寄希望于您的不究既往和宽宏大量上,他相信您对他的友谊.可是您却把这么一个......十分诚实的人弄到这么一种屈辱的地位!""十分诚实,公爵,他的确是一个十分诚实的人!"列别杰夫两眼闪着泪花接口道,"最最高贵的公爵,只有您一个人能说出这种天公地道的话!正因为这点,我才对您一片忠诚,甚至崇拜您,虽然我有各种各样的缺点,都烂透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就来找钱包,立刻找,而不是等到明天,瞧,现在我当着您的面把它掏出来了;这不是钱包吗;钱也全在里面,您先收下,最最尊贵的公爵,您先收下,保存到明天.明天或者后天我再来拿;您知道吗,公爵,我看,在丢失钱的头一夜,这钱肯定藏在我家小花园里的什么石头底下;您以为怎样?""留神,不要当着他的面直截了当地说:钱包找着了.只要简简单单地让他看到,衣襟里已经啥也没有了,他会明白的.""就这样吗?还不如干脆说找到了好,就假装在这以前一直没往这上面想,行吗?""不—行,"公爵想了想,"不—行,现在已经晚了;这样更危险;真的,不如不说话!但是您对他的态度要和蔼些,但是......也不要做得太过分了,而且......而且......您知道吗......""知道,公爵,知道,也就是说,我知道也许我做不到;因为这事需要有颗像您这样的心.再说他这人爱发脾气,又爱纠缠人,他现在对我的态度,有时显得很高傲;一会儿淌眼抹泪,跟我拥抱,一会儿又突然糟践我,看不起我和挖苦我;唔,还不如我把衣襟撂起来,让他瞧瞧,嘿嘿!再见,公爵,因为我显然耽误了您的工夫,可以说,妨碍了您兴味盎然的沉思遐想......""但是,看在上帝份上,要像过去那样,严守秘密!""一定轻手轻脚地去办,您哪!"但是,虽然这事已经了结,可是公爵却比过去更加心事重重了.他迫不及待地等候明天同将军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