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四章(1)(第3/3页)

"您知道吗,您的生日恰好在今天,我感到非常高兴!"伊波利特大声说.

"为什么?"

"您以后会知道的,快坐下来;第一,因为您的......那帮人,都来了.我早料到会有人来的;我生平第一次猜对了.遗憾的是我不知道今天是您的生日,不然的话,应当带点礼物来......哈哈!是的,我也许会带礼物来的!离天亮还有多长时间?""离天亮两小时都不到了,"普季岑看了看怀表说.

"眼下,何必等天亮?天不亮,外面也能看见书(指彼得堡著名的白夜......黄昏还未过去,就紧接着出现黎明.),"有人指出.

"因为我要看看太阳喷薄欲出的情景.公爵,您以为怎样,可以为太阳的健康干杯吗?"伊波利特的问话很生硬,对大家都不客气,仿佛在向别人发号施令似的,可是,好像,他自己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也行,咱们为太阳干杯;不过您应该保持平静,伊波利特,行不行?""您总让我睡觉;公爵,您成了我的保姆了!等太阳一出来,天上‘发出声响,(谁在诗歌里这么说的:‘在天上,太阳发出了声响,(源出歌德《浮士德》的开篇《天上序幕》,俄译者为H.A.霍洛德科夫斯基.)?虽然没意义,却很美!),咱们就睡觉.列别杰夫!太阳不是生命的源泉吗?《启示录》里所谓‘生命的源泉,指什么呢?公爵,您听说过‘苦涩星,吗?""我听列别杰夫说,这颗‘苦涩星,就是遍布欧洲的铁路网.""不,对不起,不能这样,您哪!"列别杰夫叫道,他跳起来,连连摆手仿佛想阻止刚才引起的哄堂大笑似的,"对不起,跟这些先生......所有的先生,"他蓦地转过身来对公爵说,"要知道,无非在某些方面是这样,您哪......"他说罢便不懂礼貌地在桌上连敲了两下,这使大家更加乐不可支.

列别杰夫虽然处在往常的"晚间"状态(指喝得醉醺醺的.),但这次却过于兴奋了,加之受到在此以前长时间的"学术"辩论的刺激,......在这种情况下,他对自己的论敌一向抱着毫不掩饰的无边轻蔑.

"这样做欠妥,您哪!公爵,我们在半小时前就已经约定,别人说话的时候不得打岔;不得哈哈大笑;要让人家把话说完,然后,即使是无神论者,只要他们愿意,也可以反驳;我们曾公推将军做主席,可不是吗!要不然,成何体统?要不然,任何人的话都可以打断,而且正当他在阐述崇高而又深刻的思想的时候......""您说嘛,说下去嘛:没人打断您!"好几个声音说道.

"说下去吧,不过别信口开河.""‘苦涩星,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问道.

"我一窍不通!"伊沃尔金将军回答,他神气活现地坐在不久前公推他做主席的那个座位上.

"我最爱听这些争得面红耳赤的辩论了,公爵,我指的自然是学术辩论,"这时凯勒尔嘟囔道,他兴致勃勃而又迫不及待地在座位上扭来扭去,"学术辩论和政治辩论,"他突然转过身去对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说,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几乎就坐在他身旁."您知道吗,我最爱读报纸上有关英国议会的报道了,有意思的不是他们在议论什么(您知道,我不是政治家),最有意思的是他们怎样彼此说明自己的看法,可以说,作为政治家的谈吐和风度吧,比如:‘坐在对面的尊贵的子爵,,‘同意愚见的尊贵的伯爵,,‘以自己的提案使欧洲感到吃惊的我的尊贵的论敌,,就是说,所有这类谈吐,自由人民的这一套议会制度......正是这点使吾辈感到神往!我感到迷醉,公爵.内心深处,我永远是个艺术鉴赏家,我向您起誓,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照这种说法,这成什么了,"加尼亚在另一个角落里激动地说,"照您的说法,铁路成为可诅咒的,它给人类带来毁灭,它是落到地上,搅浑‘生命的源泉,的祸根,是不是?"这天晚上,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特别兴奋,公爵觉得,他甚至很快活,几乎兴高采烈.他跟列别杰夫自然是开玩笑,存心逗他,但是说到后来,他自己也激动起来.

"不是铁路,不是的,您哪!"列别杰夫反驳道,在怒形于色的同时,又感到十分心满意足,"仅仅是铁路,还不至于搅浑生命的源泉,而是把这一切加在一起,统统是可诅咒的,我们最近几个世纪以来的整个趋向,整体说来,即在科学和实践两方面,也许的确是可诅咒的,您哪."(列别杰夫认为欧洲产业革命以来的整个人类文明发展,如果缺乏道德基础,便是万恶之源,是社会上各种罪恶的渊薮.)"是真该诅咒呢,还是仅仅是也许?在当前的情况下,这是非常重要的,"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问.

"该诅咒,该诅咒,千真万确地该诅咒!"列别杰夫狂热地肯定道.

"别急嘛,列别杰夫,每逢上午,您的脾气要好得多,"普季岑笑嘻嘻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