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四章(第2/5页)

“那么你怎么想呢?”

“我是这样想,谁念旧恶,就该像俗话说的那样,挖掉他的眼睛。”

‘哼,《圣经壮可能是这样写的,“米什卡冷冷地说。”可是,我认为,一个人应该永远要对自己于的事情负责。““苏维埃政府可没有这样说,”杜妮亚什卡低声说。

她本来不愿意当着外人的面跟丈夫争论,但是她很不满意米哈伊尔,她觉得他对普罗霍尔开的那个玩笑不很合适,还有他公开说出对哥哥的仇恨。

“苏维埃政府是对你什么也没有说,因为,政府跟你根本没有什么可说的,可是在白军中服过役的,要受到苏维埃法律的审判。”

“那么我也要受审判啦?”普罗霍尔很关心地问。

“你只不过是盲从罢了:就像小牛一样,吃饱了就到牛棚里去昏睡一气。法律不会追究一个传令兵的责任的,可是葛利高里要是回来了,那是要受审的。我们要追究他对叛乱应负的责任。”

“怎么,你要追究他的责任?”杜妮亚什卡眼睛一翻,把盛着牛奶的盘子放在桌子上质问道。

“我也要追究,”米什卡镇静地回答说。

“这用不着你管。没有你,也会有人追究的。他在红军中服役,已经赢得对自己的宽恕……”

杜妮亚什卡语声战栗,她用手指头摸索着裙褶,在桌旁坐下。米什卡仿佛没有看到妻子的激动的神情,仍然那么镇静地继续说:“我也很有兴趣去追究追究嘛。至于是不是宽恕他,那还要等着瞧……那还要看看他是否值得宽恕。他使我们的人流的血够多啦。还得称一称,看谁的血流得多一些。”

这是他和杜妮亚什卡婚后的第一次口角。厨房里是一片令人难堪的寂静。米什卡默默地喝着牛奶,偶尔用手巾擦擦嘴唇。普罗霍尔在吸烟,不时看看杜妮亚什卡。后来他就谈起农家的事儿来了。他又坐了半个钟头。临走前问:"基里尔·格罗莫夫回来啦。你听说了吗?""没有。他从哪儿回来的?""从红军里回来。也在骑兵第一师。""就是他在马蒙托夫的部队里混过吧?""就是他。""是个勇猛的战士,"米什卡冷笑着说。

"什么勇猛呀!是头号的抢劫能手。于这种事,是他的拿手好戏。""人家说,他砍起俘虏来绝不留情。为了一双士兵皮靴就可以杀人,杀人--就为了穿那双皮靴。""有过这样的传说,"普罗霍尔肯定地说。

"对他也应该宽大吗?"米什卡婉转地问。"上帝说,要宽恕敌人并且还命令我们也要这样做,是不是?""可这怎么说呢……对他这样的人,又能怎么办呢?""哼,要是我来办的话……"米什卡眯缝起眼睛说。"要是我就这样办他,叫他连魂儿都没有了!他是逃不脱的。维申斯克有顿河的肃反委员会,委员会会惩罚他的。"普罗霍尔笑了笑说:"俗话说得好,山河易改,禀性难移。他就是从红军中回来,照样带回很多抢来的财物。他老婆还对我的婆娘吹牛呢,说给她带回一件什么女大衣,还有很多件衣服和其他各种各样的东西。他是在马斯拉克旅服役,他就从那儿回家来的。一定是开小差回来的,还把武器带回来了呢。""什么武器?"米什卡关心地问。

"那还要问,一支锯短的马枪,哼,一支手枪,也许,还有别的。""他到苏维埃去登记过吗,你不知道?"普罗霍尔大笑一声,挥了挥手说:"你就是用套索也休想把他拉去!依我看,他是在逃跑。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他就要从家里逃掉。这个基里尔,从各方面来看,他是还想打仗的,可是你倒怪罪起我来啦不,老弟,我已经打够了,这种美味我已经吃够啦,吃得顶到嗓子眼儿啦。"普罗霍尔很快就走了。不久,米什卡也到院子里去了。杜妮亚什卡照料孩子们吃过饭,刚要睡觉,米什卡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件什么东西.用麻袋裹着。

"你滚到哪儿去啦?"杜妮亚什卡很不温存地问。

"我拿我的嫁妆去啦,"米什卡温顺地笑着说。

他把一支细心包装的步枪和一个鼓鼓囊囊、装满子弹的盒子打开,还有一支手枪和两枚手榴弹。把这一切都摆在板凳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煤油倒进一个小碟儿。

"这是从哪儿弄来的?"杜妮亚什卡动了一下眉毛,指着武器问"这是我的,从前线带回来的。""你把它们藏在哪儿啦?""不管藏在哪儿来,看我保存得多好。""好啊,原来你是个这么隐蔽的人……什么也不说。连老婆都瞒着?"米什卡故意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笑嘻嘻地,明显地结巴说:"干吗你要过问这些事情啊,杜纽什卡?这不是老娘儿们家的事情。就让它--一这份财产呆在那儿吧,姑奶奶,把它放在家里是有用的。""那你把它们拿到屋子里来干什么?你已经成了通晓法律的人了,你什么都知道……你这么干为啥就不犯法呢?"米什卡立即神色严肃起来,说:"你这个傻丫头!基留什卡·格罗莫夫带回武器--这对苏维埃政权是有害的,可是我带回来,--这除了对苏维埃政权有利以外,别的什么事也不会有。你明白吗?我犯什么法呀?天晓得,你在瞎说些什么,快躺下睡吧!"他认为,自己得出的结论是惟一正确的:如果白军的余党带着武器回来了那他就得提高警惕。他仔细地把步枪和手枪擦好,第二天早晨,天刚亮,就步行到维申斯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