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十一章(第2/6页)

不过我是在正当年的时候谈恋爱的。我写着这几行字,头发都竖起来了……到伊丽莎白那里去过。我修辞讲究地绕着弯儿讲起来。她装作不懂的样子,想把话题引到别的事情上去。是不是时机还不成熟?唉,真见鬼,这套衣服把事情全弄糟啦!……我对着镜子照了照——嘿,什么仙女也要拜倒在我脚下:我想,现在不说,尚待何时!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合理的念头在我脑子里占了优势。如果现在不提出求婚,那么过两个月以后可就晚啦;裤子一穿旧,什么都完啦。我一面写,一面觉得自己真了不起:在我身上明显地具备了我们时代最优秀人物的一切最美好的情操。这里既有火热的爱情,又有“理智的坚定的声音”。各种高尚情操,外加其他可敬品质的大杂烩。

我竟未能完成向她进攻的准备工作。房东太太打乱了我的计划,她把她叫到走廊里去,我听见房东太太向她借钱。她拒绝了,但那时候她手里是有钱的。这一点我确实知道,我完全可以想像得出她用真诚的声调拒绝时的脸色和她那胡桃色的一片挚情的眼睛。向她倾吐爱情的愿望消失了。

五月十三日

我完全坠人情网。这是不容怀疑的了。各种迹象都表明了这一点。明天我就去求爱。不过我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弄清楚自己扮演的角色。

五月十四日

事情突然急转直下。下着雨,是一个温暖、愉快的日子。我们在莫霍夫街上漫步,斜风吹着,细雨洒在人行道的石板上。我喋喋不休,她却低头不语,默默地走着,好像是在想心事。一道道的雨水从帽于上流到她的脸颊上,她的样子美极了。现在把我们的谈话写在下面:“伊丽莎白·谢尔盖耶芙娜,我已经向您倾诉了我的衷情。现在该你说话啦。”

“我不十分相信您的感情是真实的。”

我愚蠢之至地耸了耸肩膀,而且胡说了些什么我可以发誓以及诸如此类的昏话。她说:“您听我说,您那滔滔不绝的情话倒像是出自屠格涅夫的人物之口。其实,完全可以说得简单一点。”

‘再简单也没有啦。我爱您。“

“这有什么呢?”

“请您说句话吧。”

“您是想要我答应您的请求吗?”

“我希望您回答我。”

“您知道季莫费·伊万诺维奇……我又能对您说些什么呢?您有点儿讨我喜欢……您的个子真高。”

“我还可以长嘛,”我保证说。

“但是我们相知得太少,而且思想感情的共同性……”

“咱们在一块儿吃上一普特盐,就会彼此了解得更多啦。”

她用粉红色的手掌擦了擦湿淋淋的脸颊,说道:“那好,我们一言为定。同居一个时期再看。不过您要给我一点儿时间,我好结束旧情。”

“他是谁?”我有兴趣地问道。

“您不认识他。是一个医生,性病专家。”

“您什么时候才能脱身。”

“我希望能在星期五以前。”

“咱们要在一块儿住吗?就是说要住在一个住所里吗?”

“是的,这样大概更方便些。请您搬到我这里来。”

“为什么?”

“我的住所很舒适,很于净。房东太太也是个讨人喜欢的女人。”

我没有反对。我们在特维尔街口上分手。我们热烈接吻,使一位过路的太太大吃一惊。

来日将何以飨我?

五月二十二日

我正过着蜜月生活。蜜月情绪今天蒙上了一层阴影:丽莎要我换换内衣。的确,我内衣旧得太不像样子了。可是钱,钱……我们过日子花费的是我的钱,而我那点儿钱本来就少得可怜。只好找点儿工作干了。五月二十四日今天我决定给自己买内衣,但是丽莎却使我花了一笔意想不到的钱。她非要到高级餐馆里去吃一顿不可,还要买一双丝袜。饭吃了,袜子也买了,但是我陷入绝望:我的内衣呢,也飞了!五月二十七日她正在把我吸于。我已经枯萎得像棵光秃秃的向日葵秆子。这哪儿是个娘儿们,简直是烈火。六月二日今天我们九点钟醒来。我有一种抖动脚趾头的坏习惯,结果引起了一场风波:她揭开被子,把我的脚打量了半天。观察的结论是:“你这简直不是脚,而是马蹄子。比马蹄子还糟!”她像发疟疾似的嫌恶地耸了耸肩膀,用被子紧裹着身子,脸朝墙背过去。

我被弄得很尴尬,蜷起腿来,推了推她的肩膀。

“丽莎!”

“别动我!”

“丽莎,这可太不像话啦。我无法改变自己脚的样子嘛,要知道脚是不能定做的呀,至于脚上长满了汗毛,那是因为汗毛这玩意儿就是这么讨人嫌,它到处乱长。你是学医的,应当懂得自然发展规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