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第3/4页)

他虽然仅有一只胳膊,但却是村子里最好的拳击家。他的拳头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不过桃南瓜那样大。可是有一次耕地的时候,他对公牛生起气来,因为鞭子丢掉了,就用拳头捶了公牛一下。公牛倒在犁沟里,从耳朵里流出血来,好容易才把牛治好了。两个兄弟,一个叫马丁,一个叫普罗霍尔,都很像阿列克谢,就像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也是那样身材短粗,像棵橡树,不同的是他们都有两只胳膊。

葛利高里跟沙米利弟兄们打招呼,米吉卡却把脑袋扭得咯吧咯吧地响,走了过去。这是因为谢肉节时在拳斗场上,阿廖什卡·沙米利毫不怜惜米吉卡的娇嫩牙齿,照着脸上猛击一拳,米吉卡就把两个槽牙吐在被皮靴上的铁后跟踏碎的蓝灰色冰块上。

阿列克谢走到他们跟前,一连眨了五次眼睛。

"是卖劈柴棍子吗?"

"你买吧。"

"要多少钱?"

"一对公牛,外加一个媳妇。"

阿列克谢皱着眉,把那半截胳膊挥了一下。

"怪物,啊呀,怪物!……噢哈哈,外加一个媳妇……你还要牛犊子吗?""你自个留着传种接代吧,不然的话,你们沙米利家就会绝种啦,"葛利高里粗野地嘲笑说。

广场上,教堂围墙旁边聚了一群人。教会长老正在人群里把一只鹅举在头顶上,喊叫道:"半个卢布,有人给过价钱啦。谁还肯多出?"鹅扭动着长脖子,藐视地眯缝着碧玉般的眼睛。

旁边的一个圈子里,一位灰白头发。胸前挂满十字章和奖章的小老头正在挥舞胳膊。

"我家的格里沙卡爷爷又在讲土耳其战争的故事啦,"米吉卡向那边瞟了一眼,"咱们去听听吗、'"咱们听故事的时候,鲤鱼可就要臭啦,鼓胀起来。""胀起来会加重分量.对咱们有利。"在广场上,消防棚子后面,露出莫霍夫家的绿色房顶,消防棚里扔着几辆断了车杆的。水桶干裂的消防车。走过消防棚的时候,葛利高里啐了一日唾沫,掩住鼻子。从破烂的消防车后面走出一个老头子,他嘴里叼着皮带扣,一边走,一边扣着肥大的灯笼裤的扣子。

"憋不住啦?"米吉卡挖苦地问道。

老头子扣上了最后一个扣子,从嘴里拿出皮带扣,问道:"跟你有什么相干?""应当把你的鼻子按进屎里去!把大胡子,你的大胡子在里面蘸蘸才好!叫你的老太婆洗一个星期也洗不干净。""我把你这个坏小子按进去广老头子发火了。

米吉卡停了下来,像怕阳光一样眯缝起猫似的眼睛。

"瞧,你有多文明。你给我滚开,狗崽子!你在这里纠缠什么?不然,我要拿皮带抽你啦!"葛利高里跟米吉卡说笑着,走到莫霍夫家的台阶下边。栏杆上密密麻麻地雕着一嘟噜一嘟噜的野葡萄。台阶上洒满斑斑点点的懒洋洋的阴影。

"你瞧呀,米特里,人家过的什么日子……""门把手都是镀金的。"米吉卡推开通到阳台的门,唠叨说:"要把刚才那位老大爷送到这里就好了……""谁呀?"阳台上有人问他们。

葛利高里胆怯地头一个走了进去。鲤鱼的尾巴扫着油漆的地板。

"您找谁?"

一个姑娘坐在藤摇椅上。她手里端着一个装着杨梅的碟子。葛利高里一声不响地望着她那丰满的、吃过杨梅的红艳的心形嘴唇。姑娘低下头,打量着走进来的人。

米吉卡立即来帮葛利高里说话。他先咳嗽了一声。

"你们买鱼吗?"

"鱼?我这就去说一声。"

她摇了一下椅子,站起身来,两只光脚穿的绣花拖鞋,啪喀啪喀响了起来。阳光照透了她的洁白的衣裙,于是米吉卡看见了两条胖腿的模糊轮廓和衬裙上摆动着的宽花边。两条光腿肚那种滑腻、白嫩样子使他感到惊讶,只有两个圆圆的脚后跟上的皮肤略呈乳黄色。

米吉卡推了推葛利高里。

"瞧,葛利什卡,你看这裙子……像玻璃一样,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姑娘从过道的门里走过来,轻轻地坐在圈椅里。

"请到厨房里去吧。"

葛利高里踮着脚尖向屋子里走去。米吉卡伸出一只脚站在那里,眯缝着眼睛瞅着把姑娘的头发分成了两个金黄色半圆形的那道白印。姑娘则用顽皮不安的眼睛打量着他。

"您是本地人吗?"

"是本地人。"

"是谁家呢?"

"科尔舒诺夫家。"

"您叫什么名字?"

"米特里。"

她仔细地看了看自己那粉红色。晶莹的脚趾甲,就赶紧把两条腿蜷起来。

"你们俩是谁钓的鱼呀?"

"葛利高里,我的好朋友。"

"您也钓鱼吗?"

"高兴的时候我也钓。"

"用钓竿吗?"

"也用钓竿钓,照我们的说法,叫做用钩竿钓。""我也想去钓钓鱼,"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