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2/3页)

沉默寡言的施维德对巴腊柯夫发火的次数越来越多,在大发雷霆的时候就责备他在怠工。谁能保证,德国人没有抓住真凭实据呢?

几天前,有四辆大车运煤到附近农村里去,仿佛是用煤去换粮食。从工厂区运煤出去这件事本身,就是前所未有的破坏“新秩序”的行为。但是刘季柯夫和巴腊柯夫没有别的办法,他们又没有权利等待:煤底下藏着送给加入了米佳金游击队的克拉斯诺顿游击小组的武器。谁能保证,这个大胆的措施就能这样蒙混过去呢?

敌人接二连三逮捕“青年近卫军”的队员。谁能知道,是哪些暗中的原因招致了这个组织所有环节的破坏呢?

这一切,老刘季柯夫都懂,也能感觉得出来。但是他没有撤退的理由和可能。他的大无畏的津神不在这里,它已经随着解放大军穿过江河和草原,冒着严寒和冰雪在向前挺进。不论他跟妻子和爱女谈论什么,到后来话题总是回到我军的这次声势浩大的进攻上。他怎能单凭一些假设而在这恰恰要求他全力以赴的时刻离开自己的岗位!只剩下屈指可数的几个星期,也许只有几天了,到那时他就终于可以剥掉这个压迫灵魂的、奴隶的伪装,向人们露出自己忠贞的真面目!……纵然他不幸活不到这个光明的时刻,他死后还是后继有人,可以把事业坚持到底。在巴腊柯夫的办公室里那次值得纪念的谈话之后,就建立了由可靠的新人组成的“后备的”第二区委,所有的秘密接头地点和关系都移交给他们了。

刘季柯夫穿得像过节似的,非常高兴,也许比平时显得更亲切,话也多了一些。所以女儿一直用寒笑的眼睛望着父亲。只有叶芙多基雅-费奥多托芙娜跟丈夫经过漫长的生活道路,才能觉察出他情绪中最细微的变化,所以她的不安的、探究的目光不时停留在他身上,好像说:“你穿得实在太整齐,你的样子太高兴了。我不喜欢这样。”

等妻子又到厨房里去跟彼拉盖雅-伊里尼奇娜闲话家常的时候,刘季柯夫觑空终于把“青年近卫军”里有人被捕的事对女儿说了。腊雅刚满十三岁,她是听别人讲才知道“青年近卫军”的存在,她猜想到父亲所做的工作,满心希望能够帮助他,但是又不敢问。

“你们不要在我这里久待,我不留你们过夜。你们从这里出去反正是走草原,夜里不会有人看见你们。”刘季柯夫压低嗓门说。“你去对妈说,就说这样好些。跟她是说不清楚的。”

刘季柯夫嘲笑地说。

“你会不会有危险?”腊雅问了脸色就发白了。

“明显的危险并没有。可是危险时时刻刻威胁着我们的弟兄,我对它已经习惯了。我把自己的生命献给了这件工作。希望你也能这样。”他态度镇定地说。

女儿陷入了沉思,后来用纤瘦的胳臂搂住父亲的脖子,把脸偎着他的脸。母亲走进来,诧异地望了他们一眼。刘季柯夫就打趣地对妻子和女儿下逐客令。他们在被占领期间不止一次会面。碰到家庭问题成为丈夫工作上的妨碍时,丈夫的态度总是很严厉,叶芙多基雅-费奥多托芙娜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她判断不出,他什么时候对,什么时候不对,不过一向总是对他让步,即使自己心里很难受。

丈夫的肥大的身躯穿着这件仔细保藏、熨得很平的上装,叶芙多基雅-费奥多托芙娜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以前没有发现的东西,不禁突然吻起他的刮得虽光、可是胡茬仍旧扎人的脸,甚至在他的领带上吻了一下,把头紧贴在他胸口。他的沉重的下颚颤抖了一下,他爱怜地把妻子推开,说了一句笑话。女儿的眼睛里涌出泪珠,她扭过脸去,拖住母亲的衣油。

波里娜-盖奥尔吉耶芙娜在这天夜里被捕了。一月六日早晨,刘季柯夫和巴腊柯夫不是在家里,而是在厂里被捕。在工厂里跟他们同时被捕的还有几十个人。果然不出刘季柯夫所料,敌人并不重罪证,被捕的人里面大部分都跟组织毫无关系。

“雷响”托里亚既没有在沃洛佳被捕的那天被捕,也没有在工厂大批捉人的那天被捕。他如坐针毡地挨到下班,就去看叶李莎维塔-阿列克谢耶芙娜和刘西雅。她们已经知道发生的事情。

“你这是在干什么啊?你是在害你自己!赶紧走吧!……”

叶李莎维塔-阿列克谢耶芙娜突然母性流露,绝望地高声叫道。

“我不走。”托里亚轻轻地说,“我干吗要走?”他把帽子一挥。

不,只要沃洛佳在监狱里,他就哪儿都不能去。

她们劝他留下过夜。可是他走了。他去找维佳商量营救青年人的办法。他是夜里去的,他熟悉地绕过了“警察”的岗哨。没有了沃洛佳,没有了万尼亚、莫什柯夫、若拉以及其他的人,他在故乡的城市里感到多么孤独啊……绝望和复仇之感使他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