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4/6页)

卡佳有时痛苦地意识到,他们这些人已经远远超越过她,使她永远望尘莫及。

由头部和臂部受伤的上尉指挥的这辆载着这些非常好的“混合”人员的坦克,把卡佳送到了在行军中被他们碰上的坦克旅的旅部。实际上这并不是旅部,这里只有旅长带着一个作战小组。他们驻扎在昨天早上对故作战时才遭到严重破坏的一个庄子里。

年轻的上校在一所唯一幸存的小房子里接见她。上校眼睛里充满血丝,脸色也像他手下的旅部人员一样,由于睡眠不足而发黑。他因为不能更好地接待她表示歉意,他自己也只是到这儿来稍待片刻,马上就得出发。不过他还是劝卡佳待在这里,睡一会。

“我们的第二梯队很快就要到来,会有人照顾您,招待您。”他说。

小房子里烧得很暖和。军官们硬让卡佳脱掉皮袄烤一会火。

这个庄子虽然遭到严重破坏,庄子里还是有好多居民——大部分是妇女、儿童和老头。他们看见苏联军人,而且还是坦克手,觉得又高兴又新鲜。凡是军人们,特别是指挥员出现的地方,都围聚着居民。通信兵在为旅部和它的机关准备一切的时候,已经把电话线接到这座小房子和邻近的一些残破不全的房子里。

卡佳喝了茶,——这是真正的茶。半小时后,旅长的那辆带篷吉普车就送她直奔军部。现在护送她的只有一个带自动枪的中士。头部裹着绷带的坦克上尉和眼睛充满血丝、脸色黝黑的上校的脸,还有几十张别人的脸,都从她的记忆中消失了。

是一个严寒的早晨,这一带都笼罩着白茫茫的迷雾,但是在迷雾后面的什么地方升起了太阳,卡佳坐的车子径直对着太阳驶去。

他们在用平路机平过的大路上行驶,迎面一直有军队过来。要不是吉普车不断让开大路,在覆着一层薄雪的草原上行驶,卡佳决不会那么快就到达军部。不多一会,吉普车就涉水开过在这一带河水很浅的卡梅什纳雅河。由于不断有坦克和大炮渡河,——大概是在许多地方渡河,——带来了碎冰、雪和泥砂的混合物,河水变得浑浊不堪。

雾霭略微消散了一些,可以直视的太阳低悬在地平线上空。在整条河流的两岸,卡佳都看到现在被我军占领的德军工事。炮弹、来往的坦克和把重炮运往新阵地的牵引车,把周围这一带地方到处弄得七高八低。

过河之后,更难在大路上前进了,因为有大批军队向西南方挺进,还有被俘的占领军的兵士朝着相反的方向移动。这些俘虏分为大小不等的队伍被押送过去。他们穿着被烧坏的军大衣,满脸胡子,浑身肮脏,被战败和被俘的耻辱所压抑,在满是泥泞的大路上或是干脆在草原上慢腾腾地走着。他们经过的地方都留下他们所造成的可怕的破坏的痕迹。世世代代生长庄稼的肥沃的草原饱受蹂躏,村庄横遭焚毁。到处都有外部烧焦的坦克和残缺变形的卡车的黑色残骸,到处都翘着被击毁的大炮的炮架尾或是倾侧着的漆着黑A字的机翼。草原上和大路上,冻得蜷缩起来的敌军的尸体遍地狼藉。没有人、也没有工夫来收拾他们,坦克和重炮在他们尸体上碾过,把尸体压成可怕的肉酱。

在进攻的队伍里阔步前进以及乘着坦克和卡车的人们,——这些由于持续了将近十昼夜的艰苦卓绝、终于获胜的战役而疲惫不堪,同时又受它鼓舞的人们,——他们已经不去理会敌人的尸体。只有卡佳,才偶尔带着嫌恶的冷淡斜睨着这些尸体。

这次战役是历史上最大的战役之一,是希特勒军队在斯大林格勒城下大溃灭的环节之一。这次战役愈来愈广泛、愈来愈有力地向西南方向扩展着。在逐渐消散的雾霭中,时而在这边时而在那边展开了空战;在整个辽阔的草原上,重炮轰隆隆地响着。凡是目力所能及的地方,到处都可以看到军队和技术装备、粮食和炮弹的大规模移动(配合着巨大的军事行动的移动)的画面。

要不是有大火的浓烟融散在雾霭里,这一天准是个大晴天。到中午时候,卡佳抵达近卫坦克军军部。这仍然不是一个司令部,而是军长的临时指挥所,设在米列罗沃北部的一个幸存的砖砌铁路车站里。这个设有车站的小镇已经被破坏得荡然无存。但是,也像所有刚解放的居民点一样,这里首先使人注目的是,一方面还在继续激战,一方面已经在着手安排苏联人民的生活。

卡佳在指挥所的军人中间看到的第一个人立刻使她回忆起和平生活,使她回忆起她的普罗庆柯和他们全家,也使她回忆起她卡佳的先做教师、后来做谦逊的人民教育工作者的劳动。

“安德烈-叶费莫维奇!我亲爱的!……”她情不自禁地这样叫了一声就扑到这个人面前,把他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