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第3/5页)

“好吧,玛莎,”普罗庆柯说,“你和我都没有时间……谢谢你做的一切……”

他紧紧地拥抱她,在她的嘴唇上吻了一下。她有一刹那工夫在他的胳臂里默不出声,答不上话来。

她穿得像德军后方最贫苦的妇女,背上背囊,就走出农舍。普罗庆柯没有出来送她。于是,在这破晓前的时刻,她这个面貌并不年轻但同时还非常像少女、具有钢铁意志而不惹人注意的妇人,就踩着吱吱作响的雪,踏上了她的孤独遥远的征途。

隔了一会,普罗庆柯带着他的一小群人也出发了。这是一个严寒的、寂静的早晨。透过死气沉沉的迷雾,现出冬日陰冷的朝霞。在这里,无论在地上或是天空,都感不到一线生气,听不到一点声音,甚至一丝风声。极目四望,是一片白茫茫的大地,在峡谷的洼地和山岗的斜坡上,有些地方露出了点点灰色的灌木丛。周围的一切都披着雪入梦了。一切是这样地令人不舒服,是这样地贫乏、寒冷、荒凉,似乎要永远这样下去似的。可是普罗庆柯在这片无垠的荒漠上走着,却是心花怒放,胜利的炮声在他心里隆隆地响着。

从普罗庆柯在这个寂静的早晨出发去游击队之后还不到五天,在一个迟暮时分,就有一个戴人造毛里子的德国风帽的游击队员,把普罗庆柯的妻子卡佳带到高罗箕希附近一所空房子里来和他相会。好像分裂为几个部分的大会战的炮声,震天动地,在这片辽阔无垠的土地上隆隆作响。普罗庆柯浑身黑硝烟,坐在那里望着妻子的美丽的脸庞。

周围的一切都乱成一团,沸腾起来,发出光亮。到了夜间,几十公里以外都可以看到亮晶晶的信号弹的闪光,甚至可以看到炮火的闪光。天上地下都隆隆作响。大规模的坦克战和空战展开了。普罗庆柯的部队里的人已经知道,迎着他们冲过来的是新近获得近卫军团称号的坦克军团,所以他们总摆脱不掉这样一种幻觉:仿佛他们真的听到了无数坦克的钢甲相撞的轧轧声。我方和敌方的飞机在天空盘旋,在空中画出一道道的白色螺旋线,这些螺旋线往往连续几个小时凝挂在凛冽的空气里。

混乱的德军后勤部队沿着平路机平过的大路向西方和西南方缓慢地退却,可是无数的村道还在普罗庆柯的控制之下。在惨败时碰到胜利者神速进攻的情况下往往如此:还有招架之力的德军部队只顾着要击退这个主要的严重的危险,他们已经无暇顾到游击队了!

在许多大大小小的居民点里,特别是在注入北顿涅茨河的卡梅什纳雅、杰尔库耳、叶夫苏格这几条河流的两岸,都有德军驻防。这些地方事先都筑了永久工事,现在又匆匆忙忙地添造了新的工事。在每一个筑有这种防御工事的居民点周围,甚至在它已经被进攻的苏军绕过并且已处于苏军控制的情况下,都展开了激烈持久的战斗。德军驻防部队都顽抗到底,直到最后一个士兵,因为希特勒下了命令:不准后退,不准投降。可是在村道上逃跑的三三两两的德国官兵——先前被击溃或被俘的队伍的残部——却都成了游击队的囊中之物。

在这五天之内,有一些几个月来几乎一直空闲着的德军后方机场都变成作战机场,受到苏联空军的全力袭击。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苏军攻势的神速。德国的远距离轰炸机队也急忙把基地转移到大后方。

他们俩单独坐在一所空阒无人的农舍里。卡佳刚脱下农民穿的皮袄,脸还冻得通红,普罗庆柯因为睡眠不足而脸色发黑。魔鬼似的火星不时从普罗庆柯的一只眼睛跳进另一只,他说:“我们一切都是按照近卫坦克军团政治部的指示行动,而且干得挺好!”他笑了起来,“卡佳,我叫你来,是因为这件事让别人做我不放心。你猜是什么事?”

她还能感到他最初猛烈的拥抱和在她眼皮上的亲吻,她的眼睛还是湿润的,并且因为望着他而放光。但是他除了现在他所关心的那桩最重要的事,已经不能再谈别的。于是她马上猜到他叫她来干什么。不,她连猜都不用猜,她一看见他,心里就明白了。过不了几个小时,她又要离开他上路,——她知道到哪儿去。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一点她是无法解释的。这只是由于她爱他。于是卡佳只用点头来回答他,接着又抬起她那双湿润发亮的眼睛望着他。在她的轮廓分明、饱经风霜、甚至有些严峻的脸上,这双眼睛显得非常美丽。

他一跃而起,检查了门有没有闩上,就从图囊里摸出几张四开纸那样大小的卷烟纸。

“你看……”他小心地把纸摊在桌上说,“你看,文字我全部都译成了密码。可是地图却没法译成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