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3/3页)

维拉外婆已经认得的两个兵士又在大门口出现。他们手里拿着斧头。外婆还没有来得及琢磨,他们拿着斧头干什么,两个兵士在门口一边一个,已经动手来砍沿栅栏种植的茉莉。

“你们砍什么,它又不碍你们的事?”维拉外婆忍不住了,向一个兵士冲过去,跑得裙子都飘动起来。“这是花啊,这是美丽的花啊!它难道妨碍你们吗?”她气愤地说,一面从这个兵士跟前跑到另一个兵士跟前,恨得几乎要去揪他们的头发。

两个兵士头也不抬,一声不响地只顾砍着花丛,累得直喘。过了一会,一个兵士对他的同伴说了一句什么,两个人都大笑起来。

“还笑呢。”外婆轻蔑地说。

一个兵士挺直身子,用袖子擦掉额上的汗,笑着望了外婆一眼,用德语说:“这是上面的命令,军事需要。你看,到处都在砍。”他用斧头指指邻家的庭园。

外婆听不懂他的话,但是她顺着兵士的斧头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在邻家的庭园里,在又过去一家的庭园里,以及在她的背后,到处都有德国兵在砍树木和灌木丛。

“游击队——乓!乓!”德国兵试图解释,就蹲到树丛背后,伸出肮脏的、指甲粗大的食指,表示游击队是怎么干的。

外婆马上浑身泄了劲,毫无办法地把手一挥,从两个兵士身边走开,在台阶上坐下。

门口出现了一个戴白帽、穿白罩衣的炊事兵,罩衣下面露出灰色裤脚和粗劣的木鞋掌的皮鞋。他一手提着一只很大的、编得很细的圆篮,里面的杯盘叮当地响着,一手拿着一只大钢津锅。他背后还有一个穿油污的灰色短上衣的兵士,捧着一只大钵子。他们走过外婆身边,到厨房里去。

突然,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冲出来似的,从屋子里传出了片断的音乐声、噼啪声、咝咝声、片断的德语声,然后又是噼啪声和咝咝声,接着又是片断的音乐。

整条街上都有兵士在砍庭园里的树木,不多一会,从第二过道口到公园这一段街的左右两边都显露出来了,整条街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满街都有德国兵来来去去,摩托车横冲直撞。

从外婆背后的上房里,忽然飘出一阵遥远的、柔和的音乐。在离克拉斯诺顿非常遥远的地方,在过着一种跟此时此地所发生的一切毫不相干的、平静的、有规律的生活。可以欣赏这种音乐的人们,离前线很远,离在街上跑来跑去和砍树的这些兵士很远,离维拉外婆也很远。大概这种生活对于那些在庭园里砍树木的德国兵也是遥远的、不相干的,因为德国兵并没有抬起头来,没有停下来听听音乐,也没有因为这音乐而交谈几句。

他们砍去了庭园里所有的树木,一直砍到维拉外婆的窗下——叶列娜-尼柯拉耶芙娜一个人就默默地坐在屋里。后来他们又用斧头去砍那些把金黄色的头弯向夕阳的向日葵。他们把这些向日葵也齐根砍掉。这时四周已经被砍得一干二净,游击队也就无从干他们的“乓乓”的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