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第5/5页)

瓦丽雅觉得,她此刻是在放弃自己生活中一件最重要、最光明的东西,今后的前途就是非常暗淡、非常渺茫可怕的了。

邬丽亚却感到,她要失去她在幸福的时刻或是津神最苦闷的时刻唯一可以推心置腹的人。她并不介意朋友是否了解她,她只知道,她永远可以在瓦丽雅心里找到感情的共鸣——善良和顺从、爱和单纯是同情的共鸣。邬丽亚哭,是因为这是她童年的结束,她要成为大人,她要走进世界,而且是只身前往。

现在她才记起,瓦丽雅把她头上的百合花拔掉、扔在地上的事。现在她才明白,瓦丽雅为什么要这样做。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刻,瓦丽雅想到,她的朋友要是头上插着这枝百合花跑到炸毁矿井的地方,会显得多么异样,因此她拔掉了邬丽亚头上的百合花。这表示,她完全不像她所说的那么平凡,她懂得的事情很多。

有一种预感告诉她们:现在她们中间发生的事情,是最后一次了。她们不仅感到,而且知道,在某种特殊的、津神的意义上来说,她们要永别了。因此她们伤心地哭着,并不因为流泪而害羞,也不想忍住泪水。

在这些岁月里不知流了多少眼泪——不仅落在顿涅茨的土地上,也落在所有被破坏、被焚烧和血流成河的苏维埃土地上。这些眼泪里面有的是无力、恐惧、直接的难忍的肉体痛苦的眼泪。但是也有多少崇高的、神圣的、高贵的——人类从未流过的最神圣、最高贵的眼泪啊!

一辆车身长长的农村大车,由两匹枣红色的好马拉着,咕隆隆地向门口驶过来。车子是用大货车改装的,装着向外倾斜的木栅栏,车上堆满了包裹箱箧。赶车的是一个块头很大的中年人,他生得粗眉大眼,满脸是肉,身穿军便服,头戴皮制帽。邬丽亚看到车子过来,就放开朋友,用小枕头般狭长的手掌擦掉眼泪,脸上又恢复了原来的表情。

“别了,瓦丽雅……”

“别了,邬丽亚。”瓦丽雅失声痛哭了。

她们吻别了。

大车在门口停下。车子后面出现了阿纳托里的母亲塔伊西雅-普罗柯菲耶芙娜——一个高大健壮、肤色洁白、眼睛和头发都是浅色的哥萨克妇人,——和他的妹妹娜塔莎。她们都跑得面孔通红、满头大汗,眼睛也是哭过的。阿纳托里的父亲从宣战之后就上了前线。

阿纳托里已经坐在车上,他旁边是深色头发、样子可爱的维克多。维克多穿着胸口敞开的汗衫,手里拿着用什么软东西裹着、又用绳子捆着的吉他,大胆的、孩子气的眼睛里露出忧伤的神色。

邬丽亚转过身子,像木头人似的迎着亲人走过去。她的箱子、包袱和头巾都已经拿出来了。矮小年老、有着大野鸟般的黑眼睛的母亲,急急向她跑过来。

“妈妈!”邬丽亚说。

母亲把两只干瘦的小手一拍,就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