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卷 第二十五章(第2/3页)

“要不然,”阿尔塔米拉终于打破沉默,说,“就像我已经对你说过二十遍的,仅仅是出于法国人的虚荣心。使这个生性阴郁、冷酷的女人感到不幸的,是她对她的父亲,那个出名的呢绒商的记忆。对她来说,只可能有一种幸福,那就是住在托勒多[5],受一位每天向她指出地狱的门敞开着的忏悔师的折磨。”

于连告辞的时候,神色变得越发严肃的唐·迪埃戈对他说:“阿尔塔米拉告诉我,您是我们自己人。有朝一日您会帮助我们去重新获得自由,因此我愿意在这桩小小的娱乐中助您一臂之力。熟悉一下元帅夫人的文体对您有好处,这儿是她亲笔写的四封信。”

“我去抄一抄,”于连嚷道,“然后给您送回来。”

“决不会有人从您那儿知道一句我们谈过的话吧?”

“以荣誉担保,决不会有人知道!”于连嚷道。

“那就愿天主帮助您!”西班牙人补充说,他默默地把阿尔塔米拉和于连送到楼梯口。

这一个场面使我们的主人公稍微感到一点高兴,他几乎要露出了笑容。“瞧这个信教虔诚的阿尔塔米拉,”他对自己说,“他帮助我去干一件通奸的事!”

在和唐·迪埃戈·比斯托斯进行这场严肃的谈话时,于连一直在注意听阿利格尔府的大时钟报时的钟声。

晚餐的时间快到了,因此他就要见到玛蒂尔德啦!他回去以后,非常仔细地穿好礼服。

“头一件蠢事,”他下楼对自己说,“应该严格遵守亲王的医嘱。”

他重新上楼,回到自己屋里,换上一套简朴得不能再简朴的旅行服装。

“现在,”他想,“要留意的是眼光。”这时候还只有五点半钟,晚餐的时间是六点钟。他决定下楼到客厅去,他发现客厅里空无一人。看到蓝色的长沙发,他激动得流出了眼泪;很快地他的双颊变得发烫。“必须摆脱这种愚蠢的敏感,”他愤怒地对自己说;“它会使我露出马脚的。”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他拿起一份报纸,从客厅到花园来回走了三四次。

他只有浑身哆嗦着,在一棵大橡树后面躲好以后,才敢抬起眼睛看德·拉莫尔小姐的窗子。窗子关得很严;他差点儿跌倒,靠在橡树上待了很长时间,接下来他踉踉跄跄地走过去看看园丁的那把梯子。

以前,唉!在如此不同的情况中被他撬开的那个链环,还没有修好。在一阵疯狂的冲动下,于连情不自禁地把它压在自己的嘴唇上。

在客厅和花园之间来来回回走了很久以后,于连觉着累得厉害,这是他强烈地感到的第一个成功。“我的眼光将是暗淡无神的,它不会让我露出马脚!”吃饭的人逐渐来到客厅里;没有一次门打开不在于连的心里引起一阵极度的慌乱。

大家开始开始入席。最后德·拉莫尔小姐露面了,她仍然坚持让人等候的老习惯。她看见于连,脸红得很厉害;还不曾有人告诉她,他已经回来了。按照科拉索夫亲王的嘱咐,于连望着她的手,她的手在颤抖。这个发现也使他自己的心乱到无法形容的地步,他对自己只显出疲乏的神色感到相当高兴。

德·拉莫尔先生赞扬他。过了一会儿侯爵夫人也跟他谈话,说了几句与他的劳累神色有关的问候话。于连每时每刻都在对自己说:“我不应该过多地看德·拉莫尔小姐,但是我的目光也不应该逃避她。应该显得和我在不幸发生的一个星期以前的真实情况一样……”他有理由对取得的成功感到满意,继续留在客厅里。他头一次向女主人献殷勤,竭尽全力引她那个社交圈子里的男人们开口,使谈话的气氛继续保持活跃。

他的殷勤得到了报偿。将近八点钟,仆人通报德·费尔瓦克元帅夫人来到。于连溜出去,很快地又重新露面,特别用心地换了一身打扮。德·拉莫尔夫人对他这种尊敬的表示非常感激,希望向他证明自己的满意,于是对德·费尔瓦克夫人谈起他的旅行。于连在元帅夫人旁边坐下,正好让玛蒂尔德看不到他的眼睛。这样坐定以后,他完全按照规定把德·费尔瓦克夫人成他如醉如痴地仰慕的对象。科拉索夫亲王送给他五十三封信,其中的第一封就是以抒发这种感情的大段文字作为开始的。

元帅夫人说她要上喜歌剧院去。于连也赶到那儿;他找到德·博瓦西骑士,德·博瓦西骑士把他领到宫内侍从先生们的包厢里,正好在德·费尔瓦克夫人的包厢旁边。于连不停地看她。“我应该记围攻日记,”他回府邸时对自己说,“要不然我会忘掉我的进攻的。”他逼着自己就这个令人乏味的题目写了两三页,不可思议的是,这样一来他几乎不再想到德·拉莫尔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