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卷 第十八章(第2/6页)

“如果他出现在我那些教士中间,”玛斯隆神父回答,“我在这儿和贝藏松都得丢脸。一个冉森派[1],伟大的天主!”

“不管您怎么说,我亲爱的神父,”德·雷纳尔先生回答,“我决不会让维里埃尔的市政去冒受到德·拉莫尔先生的一次侮辱的危险。您不清楚他这个人,他在宫廷上事事都慎重考虑,但是在这儿,在外省,他是一个恶作剧者,喜欢挖苦嘲笑,一心只想使人难堪。仅仅为了开心,他也可能让我们在自由党人的面前出丑。”

经过三天的磋商,到了星期六的夜里,玛斯隆神父的自尊心才在市长变成决心的担心面前屈服。需要写一封甜言蜜语的信给谢朗神父,请他在高龄和病弱允许的情况下,参加参拜在布雷-勒奥的遗骨的仪式。谢朗先生为于连提出要求,得到了一份请柬,于连将以助祭的身份陪伴他。

星期日一清早,好几千农民从附近的山区赶来,涌进了维里埃尔的街道。天气极其晴朗。最后,到了三点钟左右,整个人群骚动起来了;有人看见离维里埃尔两法里远的悬崖上点燃了大火。这个信号宣布国王刚刚踏上本省的领土。立刻所有的钟都敲响了,一尊属于本城的古老的西班牙大炮连续地发射,表示对这件大事的庆祝。一半的居民爬上屋顶。所有的妇女都在阳台上。仪仗队开始行动。光彩夺目的军服受到了赞赏,每个人都认出了一个亲戚或者朋友。他们嘲笑德·穆瓦罗先生胆小,他那只小心谨慎的手时时刻刻都准备抓住马鞍架。但是他们注意到一件事,使他们忘掉了所有其他的事。第九行的头一名骑士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小伙子,长得很瘦,一开始人们没有认出他是谁。紧接着有些人发出愤怒的叫喊,有些人惊讶得目瞪口呆,这说明已经引起了普遍的轰动。大家刚认出了这个骑在瓦尔诺先生的诺曼底马上的年轻人是木工的儿子小索雷尔。众口一声地向市长提出强烈抗议,特别是那些自由党人嚷得厉害。怎么,因为这个打扮成神父的小工人是他孩子的家庭教师,他就敢把他选派为仪仗队队员,把有钱的制造商,某某先生和某某先生排除在外!“这些先生,”有一位银行家的太太说,“他们真应该当众让这个在粪堆里出生的、蛮横无理的年轻人受一次当众侮辱。”“他很阴险,带着一把马刀,”她旁边的那个男人回答,“他会耍奸使刁,用刀砍他们脸。”

贵族社会的议论更加带有危险性。那些贵夫人纷纷猜测,这件极端失礼的事是不是应该由市长一个人负责。一般说来,大家都相信他这个人对出身低贱的人素来是轻视的。

当于连引起这么多的议论时,他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他生来胆子就大,骑在马上的姿势比这个山城大部分年轻人都好。他从妇女们的眼光里看出他成了大家谈论的话题。

他的肩章比别人亮,因为是新的。他的马时时刻刻都扬起前腿直立,他达到了快乐的顶点。

经过古城墙附近,那门小炮的炮声使他的马受了惊,跳到行列外面去,这时候他的幸福再也没有边际了。大大地出乎意外,他没有摔下来;从这时候起他感到自己是一个英雄。他是拿破仑的副官,在向敌人的炮兵阵地进攻。

有一个人儿比他还要幸福。她先是在市政厅的窗口看见他经过;接着她登上敞篷四轮马车,迅速地绕了一个大弯儿,当马把他带到行列外面时,她正好赶到,吓得直打哆嗦。最后,她的四轮马车一路飞跑,从另一座城门出了城,终于到了国王要经过的那条大路上,能够隔着二十步的距离,在扬起的尊贵的尘土中,跟随着仪仗队。市长荣幸地向陛下致欢迎词时,一万农民高呼:“国王万岁!”一个小时以后,国王听完了所有的致词,要进城了,那门小炮又开始连连急速发射。但是紧跟着发生了一件意外事故,不是发生在那些曾经在莱比锡和蒙米拉依[2]经受过考验的炮手中间,而是发生在未来的第一助理德·穆瓦罗先生身上。他的马把他轻轻地抛在大路上仅有的一个泥坑里,这件事引起了一场混乱,因为必须把他从泥坑里拉出来,好让国王的马车通过。

国王陛下在美丽的新教堂下车,这一天教堂把所有的深红帷幔都挂上了。国王需要用餐,用完餐立刻又登上马车去参拜圣克雷芒的遗骨。国王刚到教堂,于连就骑着马朝德·雷纳尔先生的房子奔去。到了那儿,他一边叹着气,一边换下他美丽的天蓝色军服、军刀和肩章,重新穿上那套已经磨损的小黑衣服。他再骑上马,不一会儿就到了布雷-勒奥,它坐落在一座非常美丽的山冈的顶上。“狂热使得这些农民的人数越来越增多,”于连想。“在维里埃尔挤得水泄不通;这儿,在这座古老的修道院的周围,也有一万多人。”这座修道院由于革命时期破坏文物,一半已经倒塌,王朝复辟时期[3]以来经过修建,显得极其富丽堂皇,而且人们开始谈到修道院里有奇迹出现。于连找到谢朗神父,谢朗神父狠狠地责备他,交给他一件黑道袍和一件宽袖的白法衣。他很快地换好衣服,跟着谢朗先生去见阿格德[4]的年轻主教。这位新近任命的年轻主教是德·拉莫尔先生的侄子,负责带领国王参拜遗骨。但是这位主教却没法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