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期 痴心女子 41(第2/4页)

她现在又想起那一套钻石装饰品来了。克莱把它们存在什么地方,她是不知道的;并且,如果这些钻石,她当真只有使用权,没有变卖权,那么,知道不知道,也没有什么关系。即便那些东西,完全属于她所有,那也只不过是因为,她在法律上,是安玑的太太就是了,但是实际上,她却并不是他的太太;她如果利用这种法律上是而实际上却不是的名义,把那些东西变卖以自富,也实在太卑鄙了。

同时,她丈夫过的日子,也绝不是没灾没难。在那个时候,他正因为让雷雨淋了几次,又受了许多别的苦难,在巴西库里蒂巴(库里蒂巴,在巴西南部。)附近的粘土质陆地上,得了热病,卧床不起。同时还不止他一个人,还有许多别的英国农人和农田工人,那时节,也都在巴西受罪。他们上巴西去,一来是因为他们听了巴西政府的甜言蜜语,上了大当,二来是因为,他们觉得,他们在英国高原上耕田种地(高原种地:英国庄稼地多在高原,因排水较易。低地则多用作草场地。)的时候,他们的身体既是能够抵抗一切天气时令,那么,在巴西平原,也同样可以抵抗一切天气时令了,却不知道,英国的天气,是他们生来受惯了的,巴西的天气,是他们突然遭遇的,所以这种想法,可以说毫无根据。

我们且不提克莱卧病,接着再讲苔丝的情况好啦。她既是象前面说的那样,那么,她把她最后一个金镑花了以后,可就没有别的钱来补充它们空下来的地位了;同时,又由于季节的关系,找事越来越难。她老不去找户内的工作;因为她不知道,有智力。有体力。又干得了。又愿意干的人,无论在哪一界里,都是非常缺少的;她只知道害怕市镇和大户,害怕富于财产。深于世故的人家,以及礼貌和乡下人不同的人家。因为她那种种忧郁烦恼(忧郁烦恼,原文Black Care,出拉丁文astra cura,见贺拉斯《歌咏诗》第三卷第一首第四十行。),就是由那方面那种文明优雅而来。其实社会实在的情况,也许比只凭她那点经验所能想象出来的,还要好些。不过关于这一层,她没有证据,所以在现在这种情况之中,她就自然而然连对这种社会的四围边鄙,也要避而远之的了。

布蕾港西面那些她在春天和夏天作挤奶短工的小牛奶厂,现在不再雇她了。要是她再回塔布篱,固然那儿不一定就用人手儿,但是老板就是仅仅为可怜她起见,也决不会不给她一个栖身之地的;不过她从前在那儿的生活,虽然舒服,现在可不能回去了。她现在这种一落千丈的情况,是叫人受不了的,并且也难免连累了她所崇拜的那位丈夫要受人指摘。她不愿意受他们的怜悯,更不愿意看他们互相耳语,议论自己的稀奇身世。要是知道她的情况那些人,都把各人所知道的藏在心里,不说出来,那么,就是那儿的人个个都知道,她倒也差不多可以忍受。但是要是他们互相交换起意见来,那她这样一个感觉灵敏的人,可就要退避畏缩了。苔丝对于这两层分别,说不出是怎么一种道理来;她只知道她感觉到这一点。

现在的时候,她正往本郡中部一个高原上的农庄走去。原来玛琳给了她一封信,介绍她到那儿去,这封信,绕了好些弯儿才寄到的。玛琳不知怎么知道了苔丝和她丈夫分离了,大概是听伊茨。秀特说的,这个好心眼儿而现在喝上了酒的姑娘,以为苔丝受了窘了,就急忙给这位老朋友写了一封信,说她自己离开牛奶厂以后,就来到这片高原农田上,现在那儿还可以再用几个人手儿,要是苔丝现在当真又服从前一样,到外面来作工了,那她倒很愿意在那儿跟她见面。

冬日来临,白昼变短,那时候,苔丝开始放弃了她丈夫饶恕她的一切希望;同时,她一路走去的时候,她的心情跟一只野兽的差不多一样,因为她只听本能支配,一切不加思索:只顾把她那多事的往日,每走一步,撂得更远一些,使它跟自己斩断联系,只顾把自己的姓名完全隐埋,免得有人认出来;其实在某些意想不到的情况下,会有人需要很快地发现她的所在,(象后来她丈夫找她那样。)这种发现,虽然对于找她那个人的幸福,不一定有重要性,而对于她自己的幸福,却很可能有重要性;但是她对于这些情况却绝不加思索。

苔丝这样孤身一人,自然有许多困难,而这些困难之中顶讨厌的,是她的模样儿所引起的殷勤。她现在受了克莱的陶冶,在原来天生的吸引力之上,又添了举止的文雅。起初她穿的衣服,还是结婚那时候的,那时候,偶然对她垂青的人,还不敢有什么放肆的情况;但是后来这些衣服都穿坏了,她不得不穿上地里女工的服装了,因此就有好几次,有人当面对她说粗野的话;不过顶到十一月里某一个下午,还没发生什么于她实际有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