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期 痴心女子 36(第2/5页)

"最后的办法?"

"我是说,最后跟我脱离关系的办法。你可以跟我脱离关系呀。" "什么办法哪?""跟我离婚哪。""哎呀天哪,你怎么就这样简单!我怎么能跟你离婚哪?""不能吗,我把话都告诉你了,还不能吗?我原先认为,我的自白,很够构成离婚的理由的了。""唉,苔丝,你太,太,幼稚了,太没有知识了,太粗鲁浅薄了,我想!我简直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你不懂得法律,你不懂得!""那么,你不能跟我离婚了?" "实在不能嘛。"苔丝满脸的惭愧,立时和她原来满脸的苦恼混合。

"我本来想,我本来想,"她打着喳喳儿说。"唉呀,现在我才明白,在你看来,我多么坏了!不过请你相信我,请你相信我,我对天起誓,我压根儿就没想到,你会不能跟我离婚!我倒是希望,你别那么办来着;不过我可实实在在地相信,只要你一拿定了主意,只要你一不,不,爱我,你就可以把我甩开!" "那你是想错了,"他说。

"哦,这么说起来,我应该把那件事办了,昨天晚上,就应该把那件事办了!可是我又没有那样的胆量。唉,我个人就是这样!" "干什么的胆量?"因为她没回答,所以他就拉住了她的手问她,"你想要干什么来着?""想要自尽来着。""多会儿?"他这么一追问,她畏缩起来。"昨儿晚上,"她回答说。

"在哪儿?"

"在你挂的那一串寄生草下面。""哎呀!用什么法子?"他严厉地问。

"你要是不生我的气,我就告诉你!"她一面畏缩,一面回答说。"我本来想用捆箱子的绳子来着。可是到了最后一步,我又没有胆量了!我恐怕我真那么一来,别人就都要说你的坏话,于你的名誉就有了妨害了。"这段供词,原是逼出来的,并不是她自动地说出来的;供词里让人想不到的情况,显然使克莱震惊。但是他仍旧拉着她的手,同时把眼光从她脸上移开,低垂下去,说,"你现在听着,我决不许你再想那种可怕的事!你怎么能那么想哪!我是你的丈夫,你得答应我不再想那种事。""我愿意答应你。我早就看出来,那种办法非常地坏了。""坏!你那种想法没出息到家了。""不过,安玑,"她辩护说,同时一点儿也不在乎地把眼睛睁大了,安安静静地看着他,"我想那种办法的时候,完全是为了你起见,完全是想要让你跟我脱离,可又下落离婚的骂名。要是为我自己,我作梦也想不到那个呀。话又说回来啦,我死在我自己手里,究竟还是太便宜了。我应该死在你手里才对,因为我把你毁了么。既然你没有其它脱身的办法,那么,你要是能把我置之死地,我想,我一定要爱你爱得更厉害,这是说,如果我爱你还能更厉害的话。我觉得,我一点儿价值都没有!我觉得,我是你一个大大的绊脚石!" "别说啦!""好吧,你不让我那样,我就不那样好啦。我决不跟你翻着。"他知道这是实话。昨天晚上,她不顾一切闹了一阵之后,现在一丁点儿劲头儿也没有了,不用再怕她有什么孤注一掷的举动了。

苔丝又去安排早饭,好占着身子。她这样作,多少有些成功。安排了一会,他们两个就都在桌子的一面儿坐下,免得彼此的眼光相碰。起初两个人互相听见彼此吃喝的声音,觉得有点儿别扭,不过这是没法子的事;好在他们两个吃的东西不多。吃完了早饭,克莱站起来,告诉苔丝什么时候回来吃午饭,就往水磨厂,呆呆板板地去实行他那研究水磨的计划去了,因为那是他到这儿来唯一的实际原因。

他走了以后,苔丝站在窗前,顷刻之间,就看见他跨过那座通到水磨磨坊的大石桥。他下了桥,又往前走去,穿过一道铁路,就再看不见了。于是,苔丝连气都没叹,就把注意力集中到房子里,动手清理饭桌,归置屋子里的东西。

打杂儿的女仆一会儿就来了。苔丝起初觉得有她在面前,很不得劲儿,不过后来又觉得有她在面前,可以减少烦闷。到了十二点半钟的时候,她就离了厨房,叫女仆一个人在那儿预备一切,自己回到起坐间里,坐在窗前面,老远看着,等克莱再在石桥后面出现。

靠近一点钟的时候,果然看见克莱来了。虽然还隔四分之一英里,而苔丝远远看见了他,却不觉脸上又红又热。她跑到厨房里,吩咐他一进门就把饭开好。他回来的时候,先到昨天他们一块儿洗手那个屋子里去了一趟,他刚一进了起坐间里,桌子上的盘子也同时揭开了盖儿,仿佛是盘子盖儿揭开,是由于他的动作似的。

"真准!"他说。

"不错,我瞧见你过桥来着,"她说。

他们吃饭的时候,他只谈了些极平常的闲话,说他一早晨在水磨磨坊里作的事情,说磨房里分离麦糠的方法和老式的机器他说,恐怕这种机器,不大能在近代改良的新方法方面对他有什么启发;有的机器,好象还是当年这个水磨给隔壁寺院里那些僧侣磨面的时候用的哪,现在那座寺院早已成了一片瓦砾了。中饭吃完了,不到一个钟头,他又出门儿去了,到了黄昏的时候,才回到家里,一晚上净忙于文件上。她恐怕她在面前碍手碍脚,所以那个老婆走了以后,她就上了厨房,在那儿尽力地忙了足足有一个多钟头的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