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期 兰因絮果 25(第5/5页)

"老三,我看你现在不想别的,一心一意只想作庄稼了,是不是?"斐利谈完了别的话,戴着眼镜,瞧着远处的田地,脸上带着闷闷不快的严肃神情说。"所以,也就只好那么着了。不过我求你千万努力,不要和合于道德的理想脱节。作了庄稼,自然就不能讲究外表了;不过高尚的思想和简朴的生活(高尚的思想和简朴的生活,见渥兹维斯的诗《伦敦》。),并不是不能并行不悖的呀。""自然可以并行不悖,"安玑说。"让我来班门弄斧,说一句你们那一行的话吧:这种并行不悖的事实,不是一千九百年以前就有人证明过了吗(指耶稣而言。耶稣之父为一木匠,耶稣且生于马槽,其出身既低,其生活尤简朴,终日奔波,治病讲道。)?斐利,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忘记了高尚的思想和道德的理想哪?""这也许不过是我的幻想。我看你写信和说话的口气,仿佛觉得,你不知怎么,对于学业慢慢地越来越把握不住了。老二,你没觉得吗?""你听我说,斐利,"安玑冷冷淡淡地说,"你晓得,咱们是很好的兄弟:各人循各人的本分,奔各人的前程。至于说到把握学业的话,我想你这么一个欣然自足。专好武断的人,顶好不必管我,还是先考查考查你自己好啦。"他们转身下山,要回家去吃午饭;他们家的午饭,并不按照普通的时刻,总是他父母什么时候作完教区的工作,就在什么时候吃饭。克莱牧师老夫妇俩,只顾以忘我的精神为人服务,绝不顾得考虑下午来拜访的人方便不方便;不过他们那三个儿子,关于这一点,倒同心一意,愿意他们老两口子,多少随和一点儿现代的看法(现代的看法,指对拜访的人定有日期及时刻,如一星期之内,星期几某时至某时为会客时间之类。)。

他们走得肚子饿起来,克莱现在老在户外工作,吃惯了牛奶厂里大块肉。大块面包那种丰富而"不要花钱的宴席"(不要花钱的宴席,原文dapes inemptae,拉丁文,意即不很值钱的美物,因为由家里的出产物做成。见罗马诗人维吉尔的《牧歌》第四卷第一三三行,也见于贺拉斯的《长短句》第二首第四十八行。

),所以饿得更厉害。但是却老也看不见他们老夫妇俩的影子,后来三个儿子几乎都等得不耐烦起来,才看见他们进门。原来这对克己济人的老两口子,到区上的病人家里去了,只顾劝那几个病人多吃点儿饭,好把他们留在肉体的牢狱(基督教要求上天堂,得到灵魂的解脱,所以把肉体和现世看作牢狱。"留在肉体的牢狱"就是"活在世上"的意思。原文keep imprisoned in the flesh,比较《新约。罗马人书》第七章第七节,we were in the flesh等等。)里,把自己吃饭的事,倒忘得一干二净的了(这可未免有点儿自相矛盾)。

一家老少,都围着桌子坐下,几样简单朴素的冷食,摆在他们面前。克莱四面了望,找老板娘送给他们的脂血肠。他已经吩咐,叫照着牛奶厂里的办法,把它好好地烤一烤;他原想叫他父母,也象自己一样,好好地领略领略那桩东西加了作料的特别味道。

"安玑,你是不是要找脂血肠?"他母亲说。"不过,你要是听我说明了我的理由,我想你就是不吃它,也没有什么吧。我和你父亲都说好了,不吃它啦。因为区上有一个人,喝酒过多,得了酒疯,不能挣钱养家,所以我刚才对你父亲说,不如把克里克太太送的脂血肠送给他的孩子吧,你父亲说很好,送给他们,他们一定很高兴,所以我们就那么办了。我想你不会反对吧?""当然不会,"克莱很高兴地说,跟着转身找蜜酒。

"我尝了一尝,那蜜酒的劲头儿真太大了,"他母亲说,"喝着很不合适,不过,遇到有灾有病的时候,用它救救急,倒和红酒。白兰地一样地有效,所以我就把它放到我的药柜里去了。""我们的老规矩,向来吃饭是不喝烈酒的,"他父亲说。

"那么我回去的时候,老板娘要问起我来,我对她说什么哪?"安玑说。

"当然对她说实话呀,"他父亲说。

"我倒想对她说,咱们非常地喜欢她的蜜酒和她的脂血肠。她那个人,很和气,爱说爱笑,我一回去,她一定非马上就问我不可。""咱们既是没吃她的,也没喝她的,那你可不能那么说,"克莱老先生明明白白地回答说。

"哦,不能那么说;不过那种酒,喝起来倒真有个喝头儿。""有个什么?"斐利和克伯一齐问。

"哦,这是他们在牛奶厂里的说法,"克莱把脸一红,说。他觉得,他父母虽然缺乏感情,是不对的,但是他们的做法还是对的,所以也就没再说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