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秘密(第3/4页)

"我真是不懂,这里的一切是这么史无前例,这么变幻莫测,这么突然,这么不公,我一点也不懂。你愿意帮助我吗?""不。"德法热说,还是直视前方。

"你愿回答我一个问题吗?""或许可以,要看是个什么样的问题。你说吧。""在我将被送去的牢房里,我能和外界自由通信吗?""去了你就明白了。""我不会不经审判也无法申诉就被关死在那吧?""去了你就会明白。但是,不这样又能怎样?以前,还有人被关死在更糟的地方呢。""但这与我无关,公民德法热。"德法热无精打采地瞥他一眼算是回答,沉默着继续向前。他沉默越久,达尔内想,他有让步的希望就越小。因此,他赶紧说道:"对我来说至关重要的事(公民,你甚至比我更明白这有多重要),就是要设法与德尔森银行的洛里先生,现在在巴黎的一位英国绅士,取得联系,不用多加解释,只要转告他,我已被关进拉佛斯监狱。你愿帮成吗?""我不会为你做任何事,"德法热不为所动,道,"我只对我的国家和人民尽义务,我已发誓忠于国家和人民,你是我们的敌人,我不会为你做任何事。"查尔斯。达尔内感到彻底失望了。他们继续默默前行,此时达尔内发现人们已非常地习惯于囚犯走过街道的景观,甚至连孩子们也对他未加注意。只有几个过路人回头看看,几个人对他指点示意他是贵族;再者,一个穿好衣服的人进监狱就同一个穿工装的人进工厂做工一样不值一提。在他们经过的那条狭窄。昏暗。肮脏的街道上一个激昂的演说者正站在一张凳子上对着一群激动的听众诉说国王和王室对人民犯下的罪行。从他口中查尔斯。达尔内才知道国王关已被在监狱里,外国使节已全部离开巴黎。而在途中(除了波韦镇)他没有听到任何消息,护送者和遍地的警备使他完全与世隔绝。

他现在当然知道他已经陷入了比离开英国时更加严重得多的危机之中。他当然知道危险已经密密地包围着他,而且还会包得更紧更密。他只得承认自己不该作这次旅行,可惜他不能预见这几天的事件。然而,他此时怀的种种忧虑还是不及将发生的情形之黑暗。虽然将来动乱不安,但将来必竟是未知,因此在未知的混沌中仍存未知的希望。在时钟绕了几圈之后,那日日夜夜的恐怖屠杀就要在时间的隧道上烙上腥红的血印,这是他所始料不及的,就好像是十万年前的事那么遥远。"那新生严肃女性吉洛蒂"的名字对于他或普通百姓都几乎是未知的;即将要采取的可怕行动在那时对于即使执行者来说也恐怕是未曾预见的,更如何会在一个善良人的脑中zhan有一席之地?

他将遭受拘禁中的屈辱和困难,以及与妻儿残酷分离的痛苦,他已料到这种可能性,或者说他已经可以肯定这样的境遇;但除此之外,他显然无所畏惧。怀着这样充分的心理准备,他来到了拉佛斯监狱那阴森恐怖的庭院。

一个面孔浮肿的人打开牢固的边门,德法热把"逃亡贵簇艾弗雷蒙德"交给了他。

"见鬼!他们还有多少人!"肿面孔的人叫道。

德法热拿了收据,毫不理会他的叫喊,就与其他两个爱国军士一同退离了。

"见鬼!我还要说!"狱卒又叫嚷,这回只剩下他和他的妻。"还要有多少!"狱卒妻也找不到问题的答案,只是应道:"人要有耐心,亲爱的!"三个看守应着她打的铃声进来,与她的感触起了共鸣,其中一个接着说:"为了对自由的热爱呀;"这话在这地方听起来似乎是个不合适的结论。

拉佛斯是个阴森森的监狱,黑暗,肮脏,还有一股令人恶心的臭味。多怪啊,怎么到了这种管理不善的地方,禁闭中昏睡的恶臭就变得如此严重!

"又是机密,"狱卒看着那书面证件咕哝道,"好像我还不够气的!"他闷闷不乐地把文件放入卷宗;而查尔斯。达尔内等待着他情绪好转,是骂了半小时之久:他时而在这坚固的拱形房子里踱来踱去;时而在石凳上休息,但无论是踱着还是歇着都没能使那头儿和他的下属们马上记起他来。

"过来!"那头儿终于拿起钥匙说道,"跟我来,亡命者。"就着监狱昏暗阴森的光线,达尔内由他的新管理人带着走过走廊和台阶,许多门在他们身后关又锁上,最后他们走进一间又大又矮的拱形房间,里面塞满了男女犯人,女坐在一张长桌旁看书,写字,编织,缝纫,或刺绣;男犯大多站在她们椅子后面,或在房间里游荡。

由于本能地联想到这些囚犯有着可耻的罪行,达尔内从人群中向后退缩着。但长途跋涉已使他产生了极度的幻觉:此行犯人们全体起立以最最温文而雅的礼仪迎接他。

这些谦恭儒雅的礼节是如此地被监狱的阴森所笼罩,在这不适宜的肮肮卑劣的氛围中显得如此的怪异,查尔斯。达尔内就仿佛置身于一群鬼魂中间。全都是鬼!美丽的鬼,庄严的鬼,优雅的鬼,傲慢的鬼,轻浮的鬼,机智的鬼,年迈的鬼,年老的鬼,全都等待着从这凄寂的死亡之岸放行,全都用死人一般的眼睛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