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说些看破世情的话(第4/4页)

他们穿过大厅和装了橡木护壁板的小客厅(小客厅的桌子上还摆着毕脱爵士他们喝酒用的三只空酒杯和空的甜酒瓶子),一直走到毕脱爵士的书房里,可可的碰见那不干不净的缎带姑娘,霍洛克斯小姐。她拿着一把钥匙,手忙脚乱,正在把书桌和柜子打开来,一回头看见别德太太戴着黑包头,底下一双眼睛亮湛湛的瞪着她,吓得哇的一声尖叫起来,一把钥匙都掉在地下。

别德太太指着做贼心虚的黑眼睛姑娘大声说道:“詹姆士·克劳莱先生,你们瞧她!”

霍洛克斯姑娘叫道:“他给我的,是他给我的!”

别德太太尖声嚷道:“你这不要脸的东西,还敢说是他给你的!克劳莱先生,你是证人,咱们明明看见这个不成材的女人在偷你哥哥的东西,这是要处绞刑的,我老早就说她一定不得好死。”

这一下把蓓翠·霍洛克斯吓坏了,跪在地下呜呜的哭起来。真正大贤大德的女人一旦看见冤家倒了楣,那真正是从心窝里乐出来,决不肯随便饶他,这个道理凡是认得贤德妇人的大约都明白。

别德太太说:“詹姆士,打铃把屋里所有的人全叫来,他们会齐以前不要停手。”铃声当啷当啷的响着,冷清清的大房子里本来只有三四个佣人,都赶来了。

别德太太说:“把这女人关起来!我们亲眼看见她在偷毕脱爵士的东西。克劳莱先生,写一张正式逮捕她的公文。贝多士,明天早上你坐着那小车子把她送到沙乌撒泼顿监牢里去。”

牧师是区里的行政长官,他插嘴道:“亲爱的,她不过——”

别德太太跺着厚底鞋嚷道:“怎么没有手铐?从前这儿不是有手铐吗?她那该死的爸爸哪儿去了?”

可怜的蓓翠哭道:“是他给我的。不信你们问海丝德。海丝德,你看见毕脱爵士——你明明看见的——他给我的,——还是好久以前的事,——墨特白莱赶集以后第二天他给我的。我又没问他要。如果你们说不是我的,就拿去得了。”那可怜东西说到这里,从口袋里掏出一副很大的水钻鞋扣。这副鞋扣本来在书房的书橱里,她看着喜欢,刚从橱里拿出来。海丝德,那指望高升的洗碗丫头,忙道:“唷,蓓翠,你真是坏了心肠胡诌。当着又好心又慈悲的克劳莱太太,还有牧师先生,(说到这里她行了个屈膝礼)亏你怎么撒起谎来了?太太,您请搜我的箱子,这儿是我的钥匙,您拿着。我家虽然苦,我也是在慈善堂里长大的,可是我老老实实的不偷东西。你呀,蓓翠,挑了那么多衣裳。我如果拿了一丁点儿的花边和丝袜子,那我就永世不得上教堂!”

戴包头的贤慧女人咬着牙骂道:“你这钝皮老脸的死丫头,把钥匙给我。”

“蜡烛在这儿,太太,倘若您要我领路的话,太太,我可以带着您到她屋里去,太太,还有管家娘子屋里那口柜子,太太,她在里头藏了好些好些东西,太太。”热心的海丝德一面说,一面没命的弯腰屈膝,对别德太太行礼。

“你还是闭着你那嘴好些。那东西住在哪儿我知道得清楚着呢。白朗太太,请你跟着我来。贝多士,好好儿看住那女的。”别德太太一面说话,一面拿起蜡烛来——“克劳莱先生,我看你还是到楼上去瞧瞧,别叫他们把你那作孽的哥哥治死了。”裹包头的太太叫白朗太太跟着,一直走到霍洛克斯姑娘的屋子里去,——她说的不错,那女人住在哪儿她知道得清楚着呢。

别德走到楼上,看见医生已经从墨特白莱赶来了。毕脱爵士坐在椅子里,霍洛克斯战战兢兢的弯着腰服侍他。他们正在想法子给毕脱·克劳莱爵士放血。

牧师太太发号施令,不但在从男爵身旁守了一夜,而且一早就送了一封快信给毕脱·克劳莱先生。老头儿已经回过来一些;他不会说话,不过似乎见了人还认得清。别德太太十分坚决,守在他床旁边不走。这矮个子女人竟好像不需要睡觉的,一双亮澄澄的黑眼睛整整一夜不曾合过一次,倒是那医生睡在圈椅里打呼噜。霍洛克斯着急起来,竭力要想维持原来的权力,给他主子撑腰。结果挨了别德太太一顿骂,说他是个不成材的酒鬼,叫他再也别在这屋里露脸,要不然也会像他那该死的女儿一样,当犯人一样发配出去。

他瞧着别德太太凶恶,心里也害怕,偷偷的溜到楼下的小客厅里,顶头遇见詹姆士先生。詹姆士把酒瓶倒了一倒,发现里面没有酒,便叫霍洛克斯再去拿一瓶甜酒来。霍洛克斯添了酒,又换上干净酒杯。牧师父子俩坐着,叫他放下钥匙立刻滚蛋。那佣人见势头不好,泄了气,只得把钥匙交出来,当晚和女儿两个悄悄的溜之大吉,不敢再盘踞在女王的克劳莱大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