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克劳莱小姐生病(第4/5页)

克伦浦先生深深打了一躬,说道:“我只能说您的热心真叫人敬重,可是——”

“我自从来到这儿以后,简直就没合过眼。我要尽我的本分,只好不睡觉,不顾自己的身子,舒服不舒服的话更谈不到。我可怜的杰姆士出天花的时候,我哪里肯让佣人服侍他,都是自己来的呀!”

“亲爱的夫人,您尽了一个好母亲的本分,真是了不起,可是——”

别德太太觉得自己有道理,摆出恰到好处的正经脸色接着说道:“我是好些孩子的母亲,又是英国牧师的妻子,不是吹牛,我做人是讲道德的。克伦浦先生,只要我有力气撑下去,我决不逃避责任。有些人把头发灰白的老长辈气得害病”(别德太太说到这里挥挥手指着梳妆室里的架子,上面搁着克劳莱老小姐咖啡色的假刘海),“可是我呢,我决计不离开她。唉,克伦浦先生,恐怕病人除了医药之外还需要精神上的安慰呢!”

克伦浦也不放松,恭而敬之的插嘴道:“亲爱的太太,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您的意思很好,使我非常佩服。我刚才要说的话,就是您用不着为咱们的好朋友这么担心,也用不着为她牺牲自己的健康。”

别德太太接口说道:“为我的责任,为我丈夫家里的人,我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克伦浦殷勤地答道:“太太,如果有这种需要,这样的精神是好的。可是我们并不希望别德·克劳莱太太过分苦了自己。关于克劳莱小姐的病,施贵尔医生和我已经仔细考虑过了,想来您也知道的。我们认为她神经紧张,没有兴致,这都是因为家里发生变故,受了刺激——”

别德太太叫道:“她的侄儿不得好死!”

“——受了刺激。您呢,亲爱的太太,像个护身神,——简直就是个护身神,在危急的时候来安慰她。可是施贵尔医生和我都觉得咱们的好朋友并不需要成天躺在床上。她心里烦恼——可是关在房里只会加重她的烦恼。她需要换换环境,呼吸新鲜空气,找点儿消遣。药书上最灵验的方子不过是这样。”说到这里克伦浦先生露出漂亮的牙齿笑了一笑道:“亲爱的太太,劝她起来散淡散淡,把她从床上拉下来,想法子给她开个心。拖她出去坐马车兜兜风。别德·克劳莱太太,请原谅我这么说,这样一来,连您的脸上也能恢复从前的红颜色了。”

别德太太不小心露出马脚,把自私的打算招供出来了。她说:“我听说她可恶的侄儿常常坐了马车在公园里兜风,和他一块儿干坏事的没脸女人跟着他。克劳莱小姐看见这混帐东西满不在乎的在公园里玩儿,准会气得重新害病,可不是又得睡到床上去了吗?克伦浦先生,她不能出去。只要我在这儿一天,我就一天不让她出去。至于我的身子,那可算什么呢?我自己愿意为责任而献出健康。”

克伦浦先生不客气的答道:“说实话,太太,如果她老给锁在黑漆漆的房间里,以后如果有什么危险,我不能担保。她现在紧张得随时有性命危险。我老老实实的警告您,太太,如果您愿意克劳莱上尉承继她的遗产,您这样正是帮他的忙。”

别德太太叫道:“天哪!她有性命危险吗?嗳唷,克伦浦先生,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前一天晚上,施贵尔医生和克伦浦先生在兰平·华伦爵士①家里等候替他夫人接生第十三个小宝宝,两个人一面喝酒,一面谈论克劳莱小姐的病情。

①兰平·华伦(Lanin Warren),一窝兔子的意思,表示他子女众多。

施贵尔医生道:“克伦浦,汉泊郡来的那女人真是个贪心辣手的家伙。她这一下可把蒂莱·克劳莱这老奶奶抓住了。这西班牙白酒不错。”

克伦浦答道:“罗登·克劳莱真是个傻瓜,怎么会去娶个穷教师。不过那女孩子倒有点儿动人的地方。”

施贵尔道:“绿眼睛,白皮肤,身材不错,胸部长的非常饱满。的确是有点儿动人的地方。克劳莱也的确是个傻瓜,克伦浦。”

助手答道:“他一向是个大傻瓜。”

医生又道:“老奶奶当然不要他了。”半晌他又说:“她死后,传下来的家私大概不少。”

克伦浦嬉皮笑脸的说:“死!我宁可少拿两百镑一年,也不愿意她死。”

施贵尔道:“克伦浦好小子,汉泊郡的婆娘如果留在她身边,两个月就能送她的命。老太婆年纪大——吃的多——容易紧张——心跳——血压高——中风——就完蛋啦。克伦浦,叫她走,叫她滚,要不然的话,你那两百镑一年就靠不住了,还抵不过我几星期的收入呢。”他那好助手得了他这个指示,才和别德·克劳莱太太老实不客气的把话说了个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