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利蓓加的丈夫露了一露脸(第3/4页)

利蓓加说,承毕脱爵士看得起,对她另眼看待,她自己早已心里有数,因为毕脱爵士心直口快,心里有什么都不遮掩的。她拒绝嫁他的原因,眼前还不敢说出来麻烦克劳莱小姐;除了这个不算,毕脱爵士的年龄、地位、习惯,也和她的相差太远,结了婚不会有好结果。再说,男人的前妻尸骨还停放在家里,凡是有些自尊心、顾些体统的女人怎么有心肠来听他求婚呢。

克劳莱小姐单刀直入的说道:“胡说,亲爱的,你要不是另外有人,再也不会拒绝他。你的秘密原因是什么?说出来我也听听。你准是另外有人。你看中了谁呀?”

利蓓加垂下眼睛,承认心上另外有人。她那自然悦耳的声音吞吞吐吐的说道:“您猜对了,亲爱的克劳莱小姐。您准觉得奇怪,像我这样孤苦伶仃的可怜虫怎么也会爱上了人,是不是?贫穷可不能保障我们不动心哪!要是能够保障倒好了。”

克劳莱小姐向来喜欢做些多情多义的张致,忙说:“我可怜的宝贝孩子,原来你是在闹单恋啊?你偷偷的害相思病是不是啊?把什么都告诉我吧,让我来安慰你。”

利蓓加仍旧呜呜咽咽的说道:“亲爱的克劳莱小姐,但愿你能安慰我!我真需要安慰。”她把头枕着克劳莱小姐的肩膀哭起来,哭得那么自然,老太太不由自主的动了恻隐之心。她几乎像慈母一般抱住利蓓加,好言好语抚慰她,说自己多么喜欢她,看重她,并且发誓把她当作女儿一样看承,日后尽力帮助她。“亲爱的,现在说给我听究竟是什么人。是不是那漂亮的赛特笠小姐的哥哥?你说过跟他有一段纠葛的。亲爱的,等我把他请来,叫他娶你。一定叫他娶你。”

利蓓加答道:“现在请您别再问我了。不久以后您就会知道的。我决不骗你。亲爱的,慈悲的克劳莱小姐——亲爱的朋友!您准我这么叫您吗?”

老太太吻她一下,说道:“我的孩子,当然准的。”

利蓓加抽抽噎噎的说道:“现在我不能告诉您。我心里难受死了。唉,求您疼顾疼顾我——答应我,以后一直疼我吧!”小的那么悲伤,连带着叫老的也动了情,两个人一块儿淌眼泪。克劳莱小姐郑重其事的答应一辈子疼爱利蓓加,然后才走了。她为这个受她提拔的女孩子祝福,并且十分赞赏她,觉得这亲爱的小人儿软心肠,实心眼,待人热和,可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房里剩下利蓓加一个人。她咀嚼着当天意外的奇遇,也想到已成的事实和失去的机会。利蓓加小姐——对不起,我该说利蓓加太太——的心境,你猜得出来吗?在前几页上,写书的仗着他的特权,曾经偷看爱米丽亚·赛特笠小姐闺房里的情形,而且显出小说家无所不知的神通,体味了那温柔纯洁的小姑娘在床上转辗反侧的时候,心上有多少的痴情和痛苦。既然这样,他现在为什么不做利蓓加的心腹,不去刺探她的秘密,掌管开启她良心的钥匙呢?

好的,就这样吧。利蓓加第一先惋惜这么出奇的好运气就在眼前而干瞧着不能到手,真是打心里悔恨出来,叫旁人看着也觉得不忍。她的懊丧是极其自然的情绪,凡是明白事理的人想必都有同感。一个穷得一文不名的姑娘,眼看着可以做到爵士夫人,分享一年四千镑的收入,竟生生的错过了机会,所有的好母亲怎么能不可怜她呢?凡是名利场里面有教养的年轻人,看见这么一个勤谨聪明、品性优美的女孩子,面前明摆着一头体面的好亲事,偏偏迟了一步,不能应承下来,岂不觉得这事叫人焦躁,也会同情她的不幸呢?咱们的朋友蓓基碰到这般不如意的事,大家应该怜悯她,也一定会代她惋惜。

记得有一回名利场里有人请我吃晚饭,我看见托迪老小姐也在那里,一味对那矮小的白丽夫蕾斯太太奉承讨好。白丽夫蕾斯太太的丈夫是个律师,她虽然出身很好,却穷得不能再穷,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我心下暗想道,托迪小姐为什么肯拍马屁呢?莫非白丽夫蕾斯在本区法院里有了差使了吗?还是他太太承继了什么遗产呢?托迪小姐向来为人爽快,不久就解释给我听:“你知道的,白丽夫蕾斯太太是约翰·雷德汉爵士的孙女儿。约翰爵士在契尔顿纳姆病得很重,顶多再能活半年。他死了以后,白丽夫蕾斯太太的爸爸承继爵位。这么一来,她就是从男爵的女儿了。”下一个星期,托迪就请白丽夫蕾斯夫妇吃饭。

如果单是有机会做从男爵的女儿就能在社会上得到这样的尊敬,那么失掉从男爵夫人的地位多么令人伤心呢!这么一想,咱们自然能够了解那位小姐的懊恼了。利蓓加自怨自艾想道:“谁想克劳莱夫人死得这么快!像她这么病病歪歪的女人,拖十年也不希奇。我差一点儿就是爵士夫人了。我要怎么样,老头儿还会不依吗?别德太太那么照顾我,毕脱先生那么提拨我(真叫人受不了!),我也就有机会报答了,哼!我还可以把城里的房子装修布置起来,再买一辆全伦敦最漂亮的马车,在歌剧院定一个包厢,明年还能进宫朝见。这福气只差一点儿就到手,如今呢,只落得心里疑疑惑惑,不知道将来是个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