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3/5页)

“真见鬼,你话都答不清楚。我再问你一声,你有什么要说的?”

“先生——先生——”牧师插进来说,“别忘了你们是在神圣的地方。”于是朝着梅森轻轻地问道,“先生,你可知道这位绅士的妻子是不是还活着?”

“勇敢些,”律师催促,“说啊。”

“她现在就住在桑菲尔德府,”梅森用稍微清楚一点的声调说,“我今年四月份还在那儿看见她。我是她的弟弟。”

“在桑菲尔德府!”牧师嚷道。“不可能!我是这个地区的老住户,先生,我从没听说过桑菲尔德府有位罗切斯特太太。”

我看见罗切斯特先生的嘴唇让一个狞笑扭歪了,他嘟哝道:“对——老天作证!我留神不让人听说这件事——也不让人听说她有那样的名义。”他沉思着——独自想了十分钟,下了个决心,把它宣布出来:“够了——干脆把一切都说出来,就像把枪膛里的子弹打出来一样。——伍德,把你的书合起来,把你的法衣脱掉;约翰·格林(对书记说的),离开教堂吧;今天不举行婚礼了。”那人服从了。

罗切斯特先生大胆地、不顾一切地接着说。“重婚是个丑恶的字眼!——然而,我决意要成为一个重婚者;命运用策略胜过了我;或者说,天命阻止了我——也许是后面一个。现在,我并不比魔鬼好;而且,正像那儿的牧师要对我说的,毫无疑问,应该受到上帝最严酷的审判,——甚至受到不灭的火和不死的蛆的折磨。先生们,我的计划给打破了!——这位律师和他的当事人说的是实话;我已经结过婚;而且,同我结婚的那个女人还活着!你说你从没听到那边的房子里有位罗切斯特太太,伍德;可是,也许你已经多次听到人家谈论过在那儿看管着的一个神秘的疯子吧。有人悄悄地跟你说她是我的异母私生姊妹;有人说是我遗弃的情妇;我现在告诉你,她是我十五年以前娶的妻子——名字叫伯莎·梅森;就是这位果敢人物的姐姐。他现在正在用发抖的四肢、发白的脸颊向你们表明,男子汉可以有怎么样坚强的心。振奋起来吧,狄克!——绝不要怕我!我不愿打你,差不多就跟不愿打女人一样。伯莎·梅森是个疯子;她出身于一个疯子家庭;——三代都是白痴和疯子!她的母亲,那个克里奥耳人,既是一个疯女人又是一个酒鬼!——我娶了她的女儿以后才发现;因为在这以前,他们对这个家庭秘密是闭口不谈的。伯莎像个孝顺的孩子,在这两点上都和她母亲一模一样。我有了一个可爱的伴侣——纯洁、聪明、谦逊;你们可以想象到我是一个幸福的人。——我经历过宝贵的场面!哦!我的经历好极了,但愿你们能知道!可是我不必再进一步作什么解释。布里格斯,伍德,梅森,——我邀请你们都到宅子里,去访问一下普尔太太的病人,我的妻子!——你们就可以看到,我受了骗所娶的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就可以判断我是不是有权撕毁婚约,寻求一个至少有人性的人的同情。这个姑娘,”他看着我继续说,“对这个令人厌恶的秘密,不比你伍德知道得多一点;她以为一切都是公正的、合法的;做梦也没想到过,竟会被诱入圈套,和一个已经跟恶劣的野兽般的疯子结合的受骗的不幸者缔结欺诈的婚姻!你们全都来吧,跟我走!”

他还是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离开了教堂;三位绅士跟在后面。在宅子的大门口,我们看到马车。

“把它送回马车房去,约翰,”罗切斯特先生冷冷地说,“今天用不着它了。”

我们走进宅子的时候,菲尔费克斯太太、阿黛勒、索菲、莉亚走上前来向我们道喜。

“走开——统统走开!”主人喝道;“去你们的祝贺!谁要它们!——我不要!——它们晚了十五年!”

他从她们身边走过去,上了楼梯,还是握着我的手,还是在招呼绅士们跟着他;他们照着做了。我们走上第一道楼梯,沿着过道走过去,走到三层楼;罗切斯特先生用主人的钥匙打开低低的黑门,让我们走进那间挂着帷幔、放着大床和用图案装饰的大柜的房间。

“你认识这个地方,梅森,”我们的向导说;“她在这儿咬了你,用匕首刺了你。”

他从墙上撩起帷幔,露出第二道门;他把它也打开了。在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里,生着火,火的周围用高而结实的围栏围着,天花板上用链条挂着一盏灯。格莱思·普尔俯身在火上,显然在用平底锅烧什么吃的。屋子的那一头,有一个身影在昏暗中来回跑着。那是什么呢,是野兽呢还是人?乍一看,看不清楚;它似乎在用四肢匍匐着;它像个什么奇怪的野兽似地抓着、嗥叫着;可是它又穿着衣服;密密层层的黑发夹杂白发,蓬乱得像马鬃似地遮住了它的头和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