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3/5页)
“可是,大妈,我不是来算罗切斯特先生的命,我是来算我自己的命;你却还一点都没跟我算呢。”
“你的命运还有点儿可疑。我细看你的脸,一个个特征互相矛盾。‘机会’给了你一些幸福,这个我知道。我今晚走进来以前就知道。它小心地把幸福给你留在一边。我看见它这么做的。这就要靠你自己伸出手去,把幸福拿过来;不过,你是否会这么做,却是我要研究的问题。再在地毯上跪下来吧。”
“别让我久跪;炉火烤得我难受。”
我跪下了。她没有朝我俯下身来,只是靠在椅背上凝视着。她开始喃喃地说:“火焰在眼睛里闪烁;眼睛像露珠般发亮;它看上去既温柔又富于感情;它对我的隐语微笑,它容易感动;一个接一个印象透过它晶莹的球体;微笑一停,它就露出忧伤;不知不觉的倦怠使眼皮变得沉重,意味着孤独引起的抑郁。它从我这儿转过去了;它不愿再让人细看;它似乎用嘲笑的一瞥,否认我发现的是事实,——否认敏感和懊丧;它的自尊和沉默反而更使我肯定我的看法。眼睛是讨人喜欢的。
“至于嘴巴,它有时在大笑中表示高兴;爱把脑子里想的全都倾吐出来,虽然对心里的许多想法也许保持沉默。它好动而灵活,从不想在孤寂的永久沉默中闭紧,这张嘴爱说话,常微笑,对交谈者怀着人道的感情。这一部分也长得好。
“除了额头,我看不出有什么对幸福的结局不利。那个额头似乎在说:‘如果自尊心和环境需要,我可以一个人生活。我不必出卖灵魂去换取幸福。我生来就有一个内在的宝库,让我能够活着,哪怕一切外在的乐趣会给剥夺,或者只用我出不起的代价,才能获得。’前额声称:‘理智稳坐着,握紧缰绳,决不会听任感情脱缰而跑,任其堕入荒谷。热情可以狂野地肆虐,像真正的异教徒那样,因为它们是异教徒;欲望也可以想象出种种空幻的东西;但是,判断力将在每一场争论中裁决,在每一个决议中投票。暴风、地震、大火可以过去,但是我将听从那解释良心命令的细微声音的指引。’“说得好,前额;你的声明将得到尊重。我已经作出了我的计划——我认为是正确的计划——在这些计划中,我兼顾了良心的主张,理智的劝告。我知道,在奉献的幸福之杯中,只要察觉到一点耻辱的渣滓或一丝悔恨的苦味,青春就会立即逝去,鲜花就会立即凋谢;而我,并不要牺牲、悲哀、分离——这些不是我的爱好。我希望培育,不希望损坏——希望赢得感激,不希望挤出血泪或泪水;我的收获必须是在微笑、亲热和甜蜜之中——够了。我想我是在一种美妙的痴迷中呓语。我现在很想把这一刻延长到ad infinitum(1);可是我不敢。到目前为止,我完全控制住自己。我已经按照我内心发誓的那样扮演了;再扮演下去就会让我受到无力经受的考验。起来吧,爱小姐;离开我;‘戏已经演完了。’”
我在什么地方?我是醒着还是睡着?我刚才是在做梦吗?我是不是还在做梦?这个老妇人的声音变了;她的口音、她的手势,一切对我来说都像镜子里我自己的脸,像我自己的舌头说出来的话那么熟悉。我站起身来,可是没走。我看了看;我拨动一下炉火,再看了看;可是她把她的帽子和绷带再往脸上拉近一点,又挥手叫我离开。火焰照亮了她伸出来的手。这会儿,我惊醒了,而且很警觉,想找出什么破绽,我一下子注意到那只手。它不见得比我的手更像老人的手;它又圆又软;手指光滑,匀称优美;小指上有一个宽阔的戒指在闪闪发亮。我朝前面弯下身去看看它,竟看到了我以前看见过上百次的那颗宝石。我再看看那张脸;它不再躲开我——相反,帽子脱下了,绷带拉掉了,头朝我伸了过来。
“好,简,你认识我吗?”那熟悉的声音问道。
;“只要把红斗篷脱掉,先生,那就——”
“可是带子打成结了——帮我解开。”
“拉断它,先生。”
“哪,——‘去你的吧,借来的衣服!’”于是罗切斯特先生从化装中解脱出来说。
“这,这真是异想天开,先生!”
“不过,演得可好,呃?你不觉得好吗?”
“对那些小姐,你一定可以说是干得不坏。”
“可对你就不行?”
“对我来说,你演的可不是吉普赛人的角色。”
“我演的什么角色呢?我自己?”
“不,一个不可理解的角色。总之,我相信你一直在试图套出我的话,或者是在试图引我上你的圈套;你一直在说废话,要我也说废话。这不太公平,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