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5页)

“我常常感到累,有时候感到困;但是不大感到忧郁。”

“那么,你一定有什么秘密的希望在支持你,在低声预言未来使你高兴。”

“我才不是这样呢。我最大的希望是从我的薪金里积聚足够的钱,让我有朝一日租一所小房子办个学校。”

“这点儿养料不够让人们把精神寄托在它上面,你坐在那窗口座位上——你瞧,我知道你的习惯——”

“你是从仆人那儿听来的。”

“啊!你自以为聪明。好——也许我是听来的;说实话,我认识其中一个——普尔太太——”

我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站了起来。

“你认识——是吗?”我想;“这么说,这件事里毕竟是有点巫术了!”

“别惊慌,”这个奇怪的家伙继续说,“普尔太太是个可靠的人;嘴巴紧,又安静,任何人都可以信赖她。不过,像我刚才说的,你坐在那个窗口座位上,难道除了你未来的学校以外,就什么也不想吗?你对你面前那些坐在沙发上和椅子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感不到一点现实的兴趣吗?你一张脸都不看吗?你是至少带着好奇心注意其中一个人的举动吧?”

“我喜欢观察所有的脸和所有的人。”

“你从来不从里边挑一个人——或许,挑两个人吗?”

“不,我常常这么做,当一对人的手势或神情似乎泄露出什么故事的时候,我看着他们就觉得有趣。”

“你最爱听什么故事?”

“哦,没多少可让我挑选!总离不了那个主题——求爱;结尾可能是同样的灾难——结婚。”

“你喜欢那个单调的主题吗?”

“说实话,我对这不关心,这对我来说无足轻重。”

“无足轻重?当一位小姐,年轻,富有生气,身体健康,妩媚动人,生来就既有地位又有钱,在一位绅士眼前坐着而且微笑着,而这位绅士呢,却是你——”

“我怎么样?”

“你认识——也许还对他有好感。”

“这儿的绅士我都不认识。我几乎没跟他们中间的哪一个交换过一个音节;至于说,对他们有好感,我认为有几位可敬和威严,到了中年,而另一些呢,却年轻、时髦、漂亮、活泼;可是,当然啰,他们都有自由,可以爱接受谁的微笑就接受谁的微笑,用不着我的感情来考虑一下这件事对我有什么重要。”

“这儿的绅士你都不认识?你没跟他们中间的哪一个交换过一个音节?关于这宅子的主人,你也能这么说吗?”

“他不在家。”

“深奥的回答!最巧妙的遁词!他今天早上去米尔考特,今晚或者明天就回来,凭这个情况就能把他排除在你的熟人名单之外吗?——就能似乎一笔抹煞他的存在吗?”

“不,可是我几乎看不出罗切斯特先生跟你提起的主题有什么关系。”

“我是说女士们在绅士们眼前微笑;最近有那么多微笑倾入罗切斯特先生的眼睛,使它们像两只装得过满的杯子似地都泛滥了,你从没看到吗?”

“罗切斯特先生有权利享受和宾客作伴的乐趣。”

“他的权利是没有问题的;可是,难道你从没发觉,这儿发生的所有婚姻故事中,罗切斯特先生有幸获得了那最生动、最持久的一个?”

“听话人的热切加快了说话人的舌头。”这话与其说是对吉普赛人说的,还不如说是对我自己说的。她的奇怪的谈吐、声音、举止,这时候已经把我裹在一种梦幻里了。出乎意料的话一句接一句地从她嘴里说出来,直到我给缠在一个神秘之网当中,我感到奇怪,是哪一个隐身的精灵一连几个星期坐在我的心旁,看着它的活动,记录每一次搏动。

“听话人的热切!”她重复说,“对;罗切斯特先生一坐一个小时,他的耳朵向着那爱说话的迷人的嘴唇;对于给他的消遣,罗切斯特先生那么愿意接受,而且是那么感激,这你注意到吗?”

“感激!我记不得在他脸上察觉过感激。”

“察觉!那末,你分析过了。如果不是感激,你察觉的是什么呢?”

我没有回答。

“你看到了爱,是不是?——你往前看,看到了他结婚,看到了他的新娘幸福?”

“哼!不完全是这样。你的巫术有时候有点错。”

“那末,你看到了什么鬼东西。”

“别担心,我是来询问的,不是来坦白的。是不是大家都知道罗切斯特先生要结婚了?”

“是啊;娶美丽的英格拉姆小姐。”

“最近吗?”

“从外表看,可以得出那个结论;毫无疑问,他们将成为最最幸福的一对,虽然你带着应该用惩罚打消的大胆,似乎在怀疑它。他准是爱这样一个漂亮、高贵、机智、多才多艺的小姐;也许她也爱他,或者说,即使不爱他的人,至少也爱他的财。我知道她认为罗切斯特的产业是最中意的;不过(上帝原谅我!)大约一小时以前,我在这方面告诉了她一些事情,使她显得出奇的严肃,她的嘴角垂下了半英寸。我想劝劝她那个黑脸的求婚者注意,要是再来一个拥有更多更大租金的求婚者,——他就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