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3/5页)

菲尔费克斯太太放下手里的织物,抬起眉毛,似乎在纳闷,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谈话。

“好吧,”罗切斯特先生再接着问,“要是你不承认有父母,那你总还有什么亲属吧,像叔叔、姨妈?”

“没有;一个也没见过。”

“你的家呢?”

“我没家。”

“那你的兄弟姊妹住在哪儿?”

“我没兄弟姊妹。”

“谁推荐你上这儿来的?”

“我登了广告,菲尔费克斯太太回答了我的广告。”

“是的,”这位善良的妇人说,她现在知道我们在谈什么了,“上帝引导我作了这个选择,我天天都在感谢。爱小姐对我来说,是个非常可贵的伴侣,对阿黛勒来说,是个既和蔼又细心的老师。”

“你不必费神给她作什么品德鉴定,”罗切斯特先生回答,“颂词是不会使我有偏见的;我要自己作判断。她一开始就叫我的马摔跤。”

“是吗?”菲尔费克斯太太说。

“我这次扭伤了筋,还得谢谢她呢。”

寡妇似乎给弄得莫名其妙了。

“爱小姐,你在城里住过吗?”

“没有,先生。”

“参加过很多社交活动吗?”

“没有,只跟劳渥德的学生和教师接触;现在跟住在桑菲尔德的人接触。”

“看过很多书吗?”

“只是有什么书就看什么书;为数既不多,又不是什么高深的学术著作。”

“你过的是修女生活;毫无疑问,你在宗教仪式方面,受过严格训练;据我所知,是布洛克尔赫斯特主持劳渥德,他是个牧师,是不是?”

“是的,先生。”

“你们这些姑娘也许都崇拜他吧,就像整个修道院的修女都崇拜她们的院长那样。”

“哦,不。”

“你真冷淡!不!什么!一个见习修女不崇拜她的牧师!听起来真是亵渎神圣。”

“我不喜欢布洛克尔赫斯特先生;有这样感情的不只是我一个人。他是个严酷的人;既自负,又爱管闲事:他剪掉我们的头发;为了省钱,给我们买坏针坏线,我们简直没法用来缝东西。”

“这样省钱很不合算,”菲尔费克斯太太说,这时候,她又抓得住谈话中心了。

“这就是他使人生气的主要原因吗?”罗切斯特先生问。

“在任命委员会以前,他在一个人管伙食部门的时候,让我们挨饿。他每星期一次给我们作长篇演讲,还要我们在晚上读他自己编的书,弄得我们厌烦透了。书里写的尽是些暴死啊、审判啊,吓得我们不敢睡觉。”

“你进劳渥德的时候几岁?”

“十岁光景。”

“你在那儿待了八年,那么,现在是十八岁?”

我承认了。

“你看,算术是管用的;不借助算术,我就几乎没法猜出你的年龄。像你那样五官和神情不一致的人,这是很难判断的。你在劳渥德学了些什么?你会弹钢琴吗?”

“会一点儿。”

“当然,都是这样回答的。到图书室去——我意思是说,要是你高兴的话。——请原谅我的命令口气;我习惯于说‘这样做’,别人就这样做了。我不能为了一个新来的人就改变我的老习惯。——那么,到图书室去吧;带支蜡烛去;让门开着;在钢琴跟前坐下,弹一支曲子。”

我服从他的命令,去了。

“够了!”几分钟以后,他叫道。“我知道了,你真是会一点儿,像其他任何一个英国女学生一样,也许比有一些女学生还好一点,可是弹得并不好。”

我盖上钢琴,回来了。罗切斯特先生继续说。

“阿黛勒今天早上给我看了几张速写,她说是你画的。我不知道它们是不是完全都是你画的,也许有个老师帮你画的吧?”

“没有,的确没有!”我插进去说。

“啊!这伤了自尊心了。好吧,把你的画夹给我拿来,要是你能保证里面的画都不是抄袭的话;可是,吃不准就别保证,我认得出拼凑起来的东西。”

“那么我就不说话,让你自己判断,先生。”

我从图书室里把画夹取来。

“走到桌子跟前来,”他说;我把桌子推到他卧榻那里。阿黛勒和菲尔费克斯太太走过来看画。

“别挤在一块儿,”罗切斯特先生说,“等我看完了,把画从我手里拿过去;别把你们的脸凑近我的脸。”

每一张速写和油画,他都仔仔细细地看了。有三张他放在一边,其余的他看过就推开。

“把它们拿到那另外一张桌子上去,菲尔费克斯太太,”他说,“和阿黛勒一起看;——你,”他朝我看看,“再坐到你的位子上去,回答我的问题。我看得出这些画都出于一个人的手,那只手是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