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3页)

如果我们把最正义的生活跟最不正义的生活作一番对照,我们便能够对这两种生活作出正确的评价.怎么才能清楚地对照呢?这样办:我们不从不正义者身上减少不正义,也不从正义者身上减少正义,而叫他们各行其事,各尽其能.

首先,我们让不正义之人象个有专门技术的人,比如最好的舵手或最好的医生那样行动,在他的技术范围之内,他能辨别什么是可能的,什么是不可能的,取其可能而弃其不可能.即便偶尔出了差错,他也能补救.那就等着瞧吧!他会把坏事儿干得不漏一点马脚,谁也不能发觉.他如果被人抓住,我们便必须把他看作一个蹩脚的货色.不正义的最高境界就是嘴上仁义道德,肚子里男盗女娼.所以我们对一个完全不正义的人应当给他完全的不正义,不能一点打折扣;我们还要给坏事做绝的人最最正义的好名声;假设他出了破绽,也要给他补救的能力.如果他干的坏事遭到谴责,让他能鼓起如簧之舌,说服人家.假如需要动武,他有的是勇气和实力,也有的是财势和朋党.

在这个不正义者的旁边,让我们按照理论树立一个正义者的形象:朴素正直,就如诗人埃斯库洛斯所说的"一个不是不仅看上去好,而是真正好的人".因而我们必须把他的这个"看上去"去掉.因为,大家如果把他看作正义的人,他就因此有名有利.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便搞不清楚他究竟是为正义而正义,还是为名利而正义了.因此我们必须排除他身上的一切表象,光剩下正义本身,来跟前面说过的那个假好人真坏人对立起来.叫他不做坏事而有大逆不道之名,这样正义本身才可以受到考验.虽国人皆曰可杀,他仍正义凛然,鞠躬殉道,死而后已;他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坚持正义,终生不渝.这么让正义和不正义各趋极端,我们就好判别两者之中哪一种更幸福了.

苏:上帝保佑!我亲爱的格劳孔,你花了多大的努力塑造琢磨出这一对人象呀,它们几乎象参加比赛的一对雕塑艺术品一样啦.

格:我尽心力而为,总算弄出来了.我想,这如果是两者的本质,接下来讨论两类生活的前途就容易了.所以我必得接着往下讲.我如果说话粗野,苏格拉底,你可别以为是我在讲,你得认为那是颂扬不正义贬抑正义的人在说.他们会这样说:正义的人在那种情况下,将受到拷打折磨,戴着镣铐,烧瞎眼睛,受尽许多痛苦,最后他将被钉在十字架上.死到临头他才体会到一个人不应当做真正义的人,而应该做一个假正义的人.埃斯库洛斯的诗句似乎更加适用于不正义的人.人们说不正义的人倒是真的是务求实际,不慕虚名的人......他不要做伪君子,而要做一个真实的人,他的心田肥沃而又深厚:老谋与深算从这儿长出,精明主意生自这心里.

他由于有正义之名,首先要做官,要统治国家;其次他要同他所看中的世家之女结婚,又要叫子女同他所中意的任何世家联姻;他还想要同任何合适的人合伙经商,并且在所有这些事儿中,捞取种种好处,他因为没有怕人家说他不正义的顾忌.人们认为,如果进行诉讼,不论公事私事儿,不正义者总能胜诉,他便这样长袖善舞,越来越富.他能使朋友得利,敌人受害.他祀奉诸神,排场体面,祭品丰盛.无论敬神待人,只要他愿意,总比正义的人搞得高明得多.这么神明理所当然对他要比对正义者多加照顾.因此人们会说,苏格拉底呀!各个神也罢,众人也罢,他们给不正义者安排的生活要比给正义者安排的好得多了.

〔苏:格劳孔说完了,我心里正想说几句话,可他的兄弟阿得曼托斯插了入了进来.〕阿:苏格拉底,你当然不会认为这个问题已说透彻了吧!

苏:还有什么要讲的吗?

阿:最应该讲的事情偏偏还只字未提呢.

苏:我明白了.常言道:"兄弟一条心!"他漏了什么没讲,你就帮他补上.虽对我来说,他所讲的已足够把我打倒在地,令我想要支援正义也爱莫能助了.

阿:废话少说,听我继续讲下去.我们必定把人家赞扬正义批判不正义的观点全都理出来.据我看,这样才能把格劳孔的意思弄得更清楚.当做父亲的告诉儿子,一切负有教育责任的人们全都谆谆告诫:为人必须正义.可是他们的谆谆告诫也并不颂扬正义本身,而只颂扬来自正义的好名声.因为只要有了这个好名声,他便可以身居高位,通婚世族,得到刚刚格劳孔所讲的一个不正义者从好名声中能获得的种种益处.关于好名声的问题,人们还讲了许多话.比如他们把人的好名声跟诸神联系起来,讲诸神会把一大堆好东西赏赐给虔诚的人们.举诗人赫西俄德和荷马的话为例,前者说诸神叫橡树为正义的人开花结实:树梢结橡子,树中蜜蜂鸣,树下面有绵羊,羊群象白云.

他讲正义者还有其他诸如此类的赏心乐事.荷马说的不约而同:英明君王,敬畏各个神,高举着正义,五谷丰登,大地肥沃深厚,果枝沉沉的,海多鱼类,羊群繁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