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4/9页)

“张院长,能进人民医院,那真是太好了!但别让她干电工啊,她可是女人家只知道教书,怎懂电?弄不好还惹出事来。”我说。

“那也是,办公会不是研究要成立一个单独的档案室管理全院档案吗?那就让她去档案室吧。”张院长说。

“好好,谢谢张院长。”我真没想到事情办得这么快。

秋日的潍坊,天高云淡,气爽宜人。没有东北的清凉,刚进入秋天不久便迎来了漫天飞雪;也没有南方的闷湿,淅淅沥沥,缠缠绵绵。带着修骑自行车走在大街上,清爽惬意。路边盆盆黄色的金丝菊,粉红色的大花瓣菊,傲然开放,点缀着这文化底蕴古老的风筝之都。她上班了,修也上幼儿园了。修刚去不久就表现出了对画画特有的兴趣。一开始,看人家那么笨拙地画,他左撇子拿起那不同颜色的蜡笔,随便涂鸦几把,竟然被老师印了几朵小红花拿回家。看着他的带着稚气的漫画,一轮鲜红的太阳从东方升起,几个小朋友在用铲子铲土挖坑,准备栽树,有两个小朋友在扶着一棵刚刚冒芽的说不出什么名字的树,我突然想起了子灵老爷爷的山水人头画。我是个没出息的人,也不想让自己有多大出息,我只想青灯黄卷,茂林修竹,清流激湍,潇潇雨歇,清风明月,幽兰一斋,焚香一炷,清茶一杯,丝竹管弦,一觞一咏,气呵山河,心游万仞,静静地徜徉各地文化哲学、历史风土、千年人情;放浪形骸,写自己喜欢的,发自己愤慨的,抒心中悲戚的,啸自己豪迈的,沧浪濯足,击而歌,风乎舞雩,烟雨一蓑。我也不想让修有多大出息,更不希望他走我这条徒衣鹌履风雨求学之路,到头来什么也会什么也不会。我倒希望他秉承子灵老爷爷之丹气,挥毫泼墨,丹青人生,不要像我将童年大好时光浪费在田野里,荒度在无休止的养兔、推磨之类的家务活里。人生最美好的时候没有打好艺术根底,琴棋书画,无一所知,可笑捉笔弄刀,蝇头小字,自我欣赏都感没有食欲,落得贻笑大方。

为了让修领略风情,感受历史人文,我周末只要有时间,就带他出去到处游逛。她腰疼,也不爱活动,三人天地,我和修像是忽视了她的存在,我们顾自快乐着浪漫着,游刃于天地万物之间,飘逸于市井尘世之中,寻自己快感所在。阳台上,自己编织的鸽子笼养着六只肉食鸽,每天随着我们欢叫着。不大的空间,堆满了绿宝石、国王椰子树、橡皮树、巴西木、万年木、龟背竹等高高低低各色品种的花,大多是绿叶花,我不喜欢那花开的妖艳,我喜欢那纯绿叶凝重敦厚的美。市场上买来的临朐山旺化石,我和修用刻刀忘我地雕刻着。她只知道躺在床上想她的腰疼,不解我们的文化风情,偶尔扔出一句“那石头是假的”。我不在乎地郁闷一阵,继续着自己的玩乐。

秋风起,菊花香,黄叶飘,空零落。我和修欣赏着“名人张”的核雕和树皮画,爬上当年战火纷飞的奎文阁古城墙,俯瞰黑波浩淼的白浪河,畅想着“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战鼓隆隆,朔气金柝,我似乎又听到了历史传来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似乎又看到了王三刮风扫落叶般开着重机枪,解放军稻谷个子般纷纷倒地,似乎看到了大爷提着冲锋枪默默地思考着人生,痛苦地仰天狂扫倒地的悲惨。

“老爸,我不要看石笏园和杨家埠风筝了,我要你领着我去水库边玩。”周末的一天,看完小巧玲珑的石笏园和潍坊发源地杨家埠,修说。

“好,下一周正好医院团委组织秋游活动,我建议他们去安丘峡山水库。”我说。

“好啊,老爸,你还要给我买根鱼竿,我要钓鱼。”修就喜欢在水边玩。“明天医院发电影票,影院演《泰坦尼克号》,我带你们看去。我特地给修要了一张。”我是想趁这个机会,一家三口人出去看电影,多浪漫!

“你和孩子去吧,我上一周班,累了,在家休息。”她说。“老爸,我跟你去。”修巴不得有出去玩的机会。

“你们档案室能有多累?说实话,还不是张院长的面子。那位置都是领导家属休闲养老的地方,能累着吗?”我好不容易推去办公室那些永远干不完的鸡毛蒜皮,把周末安排好,她就这样搅乱了我的心情。

大华影院,修看不懂也不感兴趣这样的片子,只知道在礼堂里明暗相间的走廊里跑着玩,偶尔蹭到我身边老实一会儿,观赏那大大的豪华邮轮。在《my heart will go on》令人涕泪的旋律中,我深深地被电影情节打动了。男女主角伫立船头,双手伸展,作十字架状,祈祷爱情。最后男女主角漂浮海上,男主角死前用尽全力让她躺在木板上并强调要她活下去。多么凄美、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