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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老张日日盼着天上掉馅饼,地上捡金砖,入道交给点传师的三十块大洋心疼归心疼,却买了全家的安全和财路,当全中国都尸横遍野、万户萧瑟的时候,独独他们老张家还能茁壮地活着并且财源茂盛,这的确是件很占便宜的事。

大家都说老张上了大连的当,老张却执迷其间,说三十大洋买了全家十一口人的平安,不贵。

一贯道是敛财道,大连自当了点传师后如鱼得水,那些“乩文”都是他编出来预备下的,然后让“三才”背了,看人下菜,随机使用。平时收取了道徒不少的功德费、供果费、印书费、施茶费、月助费等等,要了老张三十大洋绝对是看在熟人面子上便宜了老张,关键是老张不羡慕神仙,不想超脱,只是想跟神仙对对话罢了,东华门有个卖估衣的庞二爷,托大连给他故去的爸爸在天上谋个混吃混喝、不干实事儿的位置,大连竟收了庞二爷五百现大洋……解放初期,“渡大仙”成了一贯道重要的“工作”,某点传师渡了600多大仙,骗了黄金六千多两,这么一比,大连还算好的。

大连被我们家划为“不受欢迎的人”,他来了几乎没人搭理他,就是我母亲面子那么软的人,也能搭拉下脸来,不冷不热地说出“叶家不信歪门邪道,以后少上门”这样的话。仆人刘妈说,这个大连哪,跟他的兄弟小连整个是俩性情,都是大姑奶奶的儿子,竟拴不到一个槽里去。

大连从不打听小连的事,就好像从没有过这么一个兄弟。同样,小连当了大官也没过问过大连的事,就好像从没有过这么一个哥哥。1966年,大连从监狱里放出来了,他在里头整整蹲了十五年,一天也不少。出了狱的大连老了,话也少了,我们家老七说大连的话在前些年都说完了,那时他的话太多,连坑带骗,终日嘴不闲着,人这一辈子说多少话,写多少字,吃几碗饭老天爷都安排好了,是有定数的,前头说够了,后头就没的说了。大连在胡同口给人修自行车,手艺不错,倒也自食其力。逢有人说他长得像某某大官,他也不言语。也有稍知道点儿底细的问他某某官是不是他兄弟,他说他姓傅,叫傅连泉,官儿叫××,差着姓呢。

据说大连和小连解放以后从未谋过面,大连出狱的时候小连却进了监狱,当时正赶上“文革”,大干部一般都得被关起来。小连后来全家被发配到外地,几年后回到北京的时候他哥哥大连已经故去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