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民迎来了解放,解放军进城,戎马生涯久矣的士兵渴望文化,城中的劳苦大众也要求扫盲,北平城中掀起一股学习热潮,许多人都成了教师。

父亲也在一个辅习班执教,讲授《犯罪心理学》。但因父亲讲得过于绘声绘色,一个个流氓形象生动无比、罪行场面充满悬念,以致连一些久经战火考验的老兵也不时杂念丛生,想在十里洋场、京华春梦中一试身手。

望着讲台上口若悬河的父亲,讲台下的全体学员产生了“他是个什么人?”的悬念。经过调查,父亲被劝走了。爷爷奋勇接下执教任务,以一句“月黑杀人夜”开始了教师生涯,学员立刻感到“这个比那个更甚”。

每次下课所有人的眼神都不对,互相低着头,不敢对视,生怕擦出火星,引来不可收拾的恶果。当学校开会时,参加辅导班的人都被调到了后排,因为他们的气质日渐独特,让人看见了十分不妥。尤其怕领导提出:“学了文化,为什么会是一副心怀鬼胎的样子?”

终于,爷爷也被劝走。这件事对爷爷造成了致命打击,毁了他全部的自信,醒悟到自己伤天害理,就得了精神病,从此不再睡觉,终日一把牛耳尖刀在手,双目流转不停,总在念叨:“谁来杀我?”

父亲遍寻京城名医,却只是得到一些“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的感叹,有人劝他:“还是烧烧香吧。”父子俩只得去烧香了。

寺里是个年轻法师,对于外面的新世界十分好奇,开口就问:“有什么新鲜事吗?”

父亲说:“现在新出来一个叫侯宝林的,说相声特棒。”

法师又问:“还有什么新鲜事?”

父亲:“我们当家做主了,可以到故宫的龙椅上随便坐。”

法师大为兴奋:“门票多少钱一张?”

父亲:“一角。”

法师:“有点贵。”

父亲忙把话题引开,表明此行专为爷爷治病。法师转头细看爷爷,见一个贼眉鼠眼的独腿老头立在面前,袖子中似乎还藏了把刀,随时准备刺过来。法师感到一丝凉意穿胸而过,心想:先把他搞晕再说。

法师:你怕么?

爷爷:不怕。只要我不睡,任何人都伤不了我。

法师:无一事不怕?

爷爷:只怕一事,当我小便时,有人来袭,怎么办?你只解我这一事,我病全消。

法师:只一心小便,不顾其他。

爷爷:如有人伤我性命……

法师:小便要紧。

爷爷顿觉天旋地转,斗转星移,几十年命运挣扎,还不如专心小便,一时间身无所依,先哭后笑几番,竟然开悟了,叫道:“厕所在哪?”

法师叹道:“好悟性!既然立地成佛了,就放下屠刀吧。”

爷爷弹了弹刀尖:“不行,我得留着。”

法师赔着笑:“高明,好一个佛要成刀要拿。”

父亲觉得留个拿刀的佛在家里终归不是什么好事,就对法师说:“您收下他吧。”

爷爷在旁边挥舞着小刀:“收不收?”

法师:“收。”

爷爷剃度以后,法师从其兴趣爱好考虑,让他去了少林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