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勿忘我(第4/5页)

鸡犬升天的美好黄金年代啊。

民歌没落,餐厅秀随之而起,陈威同时也开始接秀跑场,虽然只能算暖场的小牌,很意外陈威却可以如此乐在其中。常见他带着几个小舞群,下了秀连服装都不换就跑来跳舞,总是热情地呼朋引伴,并且用非常善解人意的语气向我暗示:晚点再走,待会儿还有其他“朋友”会过来,介绍你们认识。

多年以后才搞清楚为什么陈威可以坐上我们那伙人中的教母位子,为什么他总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看到场子里有帅哥就去邀人家过来同桌。从 KISS 到 WHISKY A-GO-GO,从 FUNKY 到 TEXOUND,有陈威在的地方就有帅哥。因为陈威一直是有伴的。因为他别无所图,除了大家出来玩得尽兴。那个比赛时帮他伴奏和声的男生,没想到他们真的在一起一辈子。小锺,别看我们这一行里姐妹很多,玩归玩,但是工作更要紧。对外就是要打死也不认懂吗?让他们去猜去,除非抓奸在床懂吗?

做教母的人就是要有这种母仪天下的风范,只看不动手。在外逢场作戏是一回事,自己小两口过平常日子是另一回事。私下被他念了不知多少回,小锺别老去沾那种大家都想上的,我却偏偏听不进去,总是被同一型的男生吸引。那种男生看起来心不在焉,却在舞池里散放出冷冷的光芒。从远距鸟瞰,更容易看出,一个无名小卒,在舞池中正享受着被人暗暗垂涎的虚荣,只因连他自己都知道他是好看的,那种不分男女都会觉得好看的一种,让人忌妒得心痛的一种。还没有身份标签的年代,那样的男子究竟是不是同类永远无法得知。他们跟后来同志夜店中的帅哥最大的不同,便在于他们的底细不明,或许连他们自己都还没有决定要什么。

曾以为,若能得到像那样的一个爱人,我将会忘记之前曾有过的所有不快乐。

一定可以得到这样的一个人的。只要我能再放浪些,再骚一些,再主动些。只要我敢,机会就是我的。不相信自己得不到。

即使对方名花有主也没关系。说自己有人却随时换伴的玩咖比比皆是。这种人给你睡到就算赚到,大家都会在背后这么意淫着。

这种人怎么看都有着某人的影子。

那时唱片公司老板的名言:越是生活苦闷的年代,越是我们可以发挥的舞台。那一年,李玟、张宇、王力宏、伍佰对上香港的刘德华、吕方以及当时还叫作王靖雯的王菲,战况热闹非凡。庆幸自己决定从幕前退下的决定是正确的。因为从此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性向被曝光,反而可以理直气壮地,为女歌手们写下一首首自己都笑称是“阳具颂”的椎心情歌。

阿崇出事上报那天,我一大早便进了公司,守在传真机前等候中盘与大盘的回报,与企划忙着分析每个区域的进货数量。

那时已退居幕后五年,虽然有着制作部经理的头衔,但事实上大小事都得全包。还没制作出一张奠定名声的唱片是我当时最大的忧虑,向老板讨价还价差点没下跪才换到最后同意,做了这张并非当时市场主流的专辑,以中性的造型包装一位从某大饭店发掘的驻唱女歌手,企图打造一位台湾的 K. D. Lang 想试探台湾蕾丝边市场的水温。谁教那位已拥有广大歌迷的女歌手那么倒霉,遇上了蕾丝边酒吧偷拍事件让出了这么好的宝座?

在会议室焦急等待着首日战况,不安地把桌上的报纸翻来又翻去。通常会议室里的报纸都只留各家影剧娱乐版放进报夹,但不知为何,那天竟然其他各版都没被收走,厚厚一叠丢在椅子上未经整理。报禁开放后,反而阅报的时间逐渐缩减,分量太多让人不知从何看起是原因之一,更重要是每次翻报都觉得触目惊心,杀人绑票勒赎案特别频繁,更不用说政治纷扰从不停息。

报纸被唰唰胡乱掀翻着,然后一行标题猛然映入了眼底:“知名运动器材品牌资金遭掏空,损失达五千万,警方锁定小开涉嫌重大”。

还没细读新闻内容,脑中已经闪过丁崇光的名字。

所以说,我并非无知到以为跟汤玛斯的事我可以瞒阿崇一辈子。黑金刚大哥大一整天响个没停,不过不是为首日发片的销售纪录来道贺(事实上那张销售奇惨的唱片是我音乐生涯的最大败笔,就此一蹶不振的滑铁卢),而是读到报纸的圈内朋友皆来打听新闻内容的可信程度。

而我一直在等待的那通电话却迟迟不来。一直到了夜里十点多,才终于听见在外竞选拜票一整天后的姚,那难掩疲累的声音:报上登的是真的吗?

你想知道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知道这样接下来他会被通缉,可能二十年都再也没法回台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