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第2/2页)

鄂伦春人狩猎都是集体行动,男人们相互吆喝着,一起来到山里。鄂伦春人再去狩猎时,唯独抛下了格愣和格木。两个男人发现这一切时,才意识到这里他们再也呆不下去了。就在一天夜里,他们烧了自家木屋,逃到了野葱岭。

格愣一家逃到野葱岭便再也走不动了。那一夜,他们栖息在树林里。就在那一天晚上他们遭到了一群野猪的袭击。一家人在和野猪的搏斗中,格愣的老伴被野猪咬死了。格愣把老伴葬到了后山坡上,便在山凹里建了两座木屋。他们虽然遭到了野猪的袭击,但证明这里有猎物,有猎物的地方就是鄂伦春人的家。从此格愣一家便在野葱岭这间山凹里生存了下来。

脱离了族人。逃离了耻辱,一家人一晃就在野葱岭住了二年。格愣的老伴死了,葬在这里,他们便再也不想离开这里了。可有一点让格愣一家寝食不安的是女儿宾嘉已经十八了。十八岁早就到了婚嫁的年龄。莽莽苍苍的野葱岭百里没有人烟,到哪里去寻个男人呢?为了女儿格愣苍老了。他已经对不住儿子了,再也不能对不起女儿了。

今天早晨,他们远远地看见了雪岭上走来的三个人。一种对人类的亲近和冲动,使格愣用鄂伦春人欢迎客人的最高礼节——鸣枪,欢迎三个人的到来。

一家人坐在兽皮上,相互对望着。他们从三个人的装束上看知道三个人不是鄂伦春人,这多少有些让他们失望。

“他们是迷路的。”格木说。

“他们一定从很远的地方来。”塔亚说。

“很远的地方也有人么?”宾嘉问。

格愣用手捻动着胸前的胡须,目光不时地透过门缝望炕上睡下的三个人。老人终于说:“客人来了就不会走了,欢迎他们吧。”

三个人醒来的时候,屋里已经摆好了各式各样烤熟的飞禽走兽。这丰盛的佳肴热腾腾地摆在三个人面前。格木从外间抱来一木桶自酿的山楂酒,每个人眼前倒了一大木碗。山楂酒鲜红得能照见人的脸。老人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把空碗冲三个人亮着。三个人不明白,迷迷蒙蒙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老人大声地说了句什么,格木替每个人端起酒碗,三个人这才明白,老人是让自己喝酒。他们不明白一家人不杀他们还让他们喝酒,不想喝,却又不敢不喝,犹豫着端起酒碗,学着格愣的样子,一口气把酒喝干了。一碗山檀酒落肚,三个人尚未清晰的脑子里,更加晕眩。这时天已经黑了,炉膛里的火光照着几个人,三个人太饿了,还没分辨清面前摆的是什么,便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格木又为每个人的碗里倒满了酒。

三个人喝完第三碗酒时,才发现胃里已经再也装不下任何食物了。他们这才定睛看清桌上的东西,烤得鲜嫩的食物散发着诱人的味道。这时他们眼前又出现了那堆风雪中的火,四郎在火里烧烤着,那味道也这么诱人……知野首先哀嚎一声。扭过头吐开了。川雄和野夫也忍不住吐开了。三个人此起彼伏汹涌澎湃地吐着,恨不能把肠胃里所有的东西全部吐出来。三个人吐完,已没有气力再坐起来了,便趴在地上呜咽着哭了。

“杏子哇——”川雄边哭边喊道。

三个人醉了。野夫扭过脸,冲格愣一家人大声地说:“你们杀我们吧,我们是日本人——”他看到格愣正冲自己友善地笑。

不知什么时候,三个人昏沉沉地又睡过去。当三个人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温热的炕上,身上盖着兽皮,这时天已经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