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第2/3页)

老婆这时又说:你别瞒我,咱们夫妻也十几年了,我知道你心里有事。

老王听老婆这么说,觉得也没有隐瞒老婆的必要了。便撑起身子,在床边摸过烟,点燃一支,吸了两口道:今年组织上可能让我转业。

老婆那边半晌没有动静,老王吸完了一支烟见老婆仍没动静,便下地走到老婆床前。月光下老王看见老婆满脸泪痕,他伸出手想摸一下老婆的脸安慰她一下,他刚伸出手,老婆一把便抓住他的手,捂在自己的嘴上放声痛哭。一边哭一边说:都是我连累了你呀——

老王慌了神,忙用被子蒙住老婆的头,然后才附在老婆耳边说:别哭,别让孩子听见。老婆这才哽哽地止住了哭声。

老王这才宽慰道:转业也不是件坏事,组织上考虑到我年龄大了,不适合在部队干了,和你没关系。

老婆慢慢地松开了他的手。黑暗中睁着眼睛看他,半晌才说:老王咱们夫妻一场,你恨不恨我?

老王没料到老婆会这么说,他想到老婆刚和自己结婚时是多么泼辣又要强的一个人,什么事也不甘落在别人后面,那几年,自己和老婆生活在两地,家里的一切事都靠老婆一个人干,要是老婆不要强,强硬地让自己回去侍候月子,也不至于落下终身的遗憾。想到这,老王的眼泪就流下来了。老王不想让老婆看见自己哭,忙别过头去说:什么恨不恨的,这么多年不都过来了么,况且你的病也不是没有希望治,我听说外国专家发明了一种专门治疗你这种病的办法,等中国也有了就去试试。

老婆仍不说话,老王一直在老婆床前站着。

老婆终于说:你去睡吧,我没事,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老王说:你也别胡思乱想。说完就走到自己床前,躺下了。可他仍是睡不着,又不敢动,怕老婆听见,于是就那么难受地躺着,不知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了些什么。不知什么时候,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早晨起床号他也没听见,是老婆把他喊醒,他刚穿好衣服,出操的号声就响了,他抓过腰带就往操场上跑。但还是晚了,他看见早操队列前军长正在讲话,他没敢惊动人,悄没声息地站在了队尾,他看见吴军长瞄了他一眼,这一眼让他难受了一个早晨。

老王想找吴军长谈一谈,谈一谈自己转业的事,哪怕是向吴军长倾吐一下压在自己心里这么多年的苦水,离开部队也就心甘情愿了。可他又怕吴军长不见他,这么多年了他还从没去过军长家,到办公室找军长说自己这些事,军长在办公室里又很忙,进进出出汇报请示工作的人都排成了长队,自己的事和这些工作的事比起来,简直渺小得不值一提,自己有什么脸面去办公室打扰军长呢。这么一想,老王就犯难了,要不向军长倒一倒自己的苦水,简直都快憋闷死了。想来想去,他就想到了管理处的何处长,在外人眼里何处长和军长来往最密切,要是何处长能在军长面前说几句好话,军长也许会改变主意。想到这,趁马晓初不在屋,老王就把自己的想法和李向明说了,李向明听了老王要转业的事也很吃惊,同情地一直听老王说完。老王说完之后,李向明问:那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老王说:你和何处长关系不错,有时间你陪我去何处长家一趟,看在你面子上何处长也许能帮个忙。

李向明琢磨了一下就说:行,晚上就去吧。

晚上老王和李向明两人来到何处长家,何处长一见老王又吃惊又兴奋,忙让坐倒茶,忙完了才说:老王,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你这人可不轻易串门呀。

老王就说;谁让我老婆是那样呢,都在一个机关干着,这么多年连个门都没串过,有愧呀。

两人又谈了些别的,李向明把话题引到正路上,何处长认真地听完乐了,用手指着老王说:老王你是不是在骂我,你我在军长的眼里都是下级。只不过因工作关系我和军长来往多一些。老王不说别的,我在你面前还是个新兵蛋子。你当连长时,我还是个新兵,我怎么能和你比。你和军长都是红旗连出来的,都当过红旗连连长,不说别的,就凭这一点你在军长心中什么分量。别看你现在没职没权,那是因为你老婆把你拖累了。要不你现在最差也干到师长的位置上了。

何处长一口气把话说完,老王目不转睛地听完。两人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老王在何处长的话语中自信心一点点地膨胀起来。他似乎又找到了当年的感觉。

何处长喝了口水说:老王,军长在人前背后可没少说你好话,说你当年在红旗连如何如何。

几个人又说了几句闲话,老王已经有些坐不住了,他恨不能马上就要见到军长,一吐心中的委屈。最后他告辞何处长,从何处长家出来直奔军长家,他怕夜长梦多,怕自己的勇气和自信心睡完一觉会烟飞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