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我还没有想好挣钱鍸口的办法,房东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北京要迎接一个什么国际代表团,各街道派出所联合行动,对我们这些流浪到北京的人,来了一次大清查,事后我想,北京就是北京,一点也不比我们老家,警察都不一样。

那天夜里,我和彩妮被警察的叫门声惊醒,惊醒之后彩妮有些慌。我小声对她说:你别怕有我呢。其实我也有些紧张,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有和警察打过交道。我打开门时,警察们便机警地挤进屋子,先查看我们的暂住证,看完我们的暂住证又要我们的结婚证。其实我和彩妮从同居那天起,我们就想到要办一张结婚证的事。要领结婚证其实也是件挺麻烦的事,首先得有证明,还要到双方户口所在地的街道办事处。我们都不愿回各自的老家,所以现在不可能有结婚证。

警察一管我要结婚证我的头就大了,正在这时,林肯从警察身后挤过来,又是笑脸又是递烟的,然后才说他们是我的朋友,来北京时没想到要带结婚证,结婚证在老家呢。

警察深吸一口烟,上下打量一眼林肯,林肯忙说;你们所长老邱是我朋友。

警察似乎有些相信了,他们漫无目的在房间里扫视一圈就发现我堆在墙角的那些画。一个警察走过去,把画翻开,就发现了我画的彩妮人体,几个警察发现新大陆似的一起围过去,过了好半晌才转过脸来,我发现这回他们望着彩妮和我的目光都有些异样。我无法忍受这么多双眼睛像看西洋景似的看着彩妮的人体画,我的脸有些热,但嘴上又不敢说。

林肯在一旁忙插话说:他是一个画家,他画的是艺术人体和扫黄不沾边。

领头的那个警察斜了一眼林肯,嘴里说:我看你也不像是个好人。

林肯说胡扯。

领头的不再理林肯冲几个人说:把人和东西都带走。

就这样我和彩妮被警察推到门外,有两个警察去搬我那些画。我说你们别动。

我刚说完后背被警察狠狠推了一巴掌,我差一点摔倒。

我听见林肯在后面骂了句你们他妈的连艺术都不懂。

紧接着听到了一声皮肉相击在一起清脆的响声,林肯咕噜了两句什么,便没了声音。

来到派出所,我和彩妮便被关到一间黑屋子里。我不知道这黑屋子平时是派什么用场的,又臊又臭。彩妮怕冷似的哆嗦着身子偎在我的身上,我把彩妮抱在怀里在她耳边一遍遍地说别怕,别怕。我不知除了这么说之外,还能做其他什么。好半晌,彩妮才停止哆嗦。这时我发现她的脸上潮湿一片。我说:你哭了?她没有说话。此时,我真想和彩妮抱头痛哭一场。

第二天快到中午时,警察才放我们出来。来接我们的是林肯,我看见林肯的半边脸有些肿胀,我想起昨晚那声脆响。

警察放我们出来的同时,我的那些画也还给了我们。回去的路上我们才知道警察以彩妮和我未婚同居的名义每人罚款一百元。罚款是林肯替我们交的。

林肯抱着我那些画,一路无语,他抬头望着天空那轮太阳,快到18号时他才感叹地说要是我以后有了钱,就盖一幢大楼,让所有流浪在北京的穷苦哥儿们姐儿们都住进来。

我和彩妮听了林肯的话,一时无语。

走进18号的门,看见我那间小屋的门开着,走进去才看清房东正沮丧地蹲在地上,见了我们叹口气说:你们没有结婚证为什么不早说,我早知道这样,就是你每月给我一千元钱我也不会租你们房子住。

原来一大早房东也被派出所传去了,以给非法同居者提供场所为由罚款五百元才算了事。

我和彩妮知道了这件事,都替房东有些不安。我最后说大叔是我连累了你,等我有了钱我会还你的。

房东站起身叹口气道我看你们也是好人,这情况你们都看见了,房子我是不能再租给你们了。说完就动手帮助收拾我们的东西,我上前阻止了他说:我们自己来吧。

林肯在一旁也叹口气说:要不我求朋友到别处找一找。

房东在一旁说你就别费心了,像他们这种情况全北京市也没人敢租房给他们,除非一人租一间。

我听了房东的话一时僵在那里,现在别说租两间房,就是租半间的钱我也拿不起。

林肯帮助我们胡乱地把东西收拾到他的房间里。房东冲林肯说:你也好自为之吧,可千万别给我惹什么乱子。说完锁上我曾住过的那间小屋的门走了。

我们都垂头丧气地坐在林肯的小屋里。林肯看着我的那些画说:你标个价,我帮你卖几幅吧。

这些画大都是彩妮的肖像和人体,还有一些是以前我创作的风光画,要卖那些风光画我舍得,可要卖彩妮那些画我说什么也舍不得。画布上的每一笔色彩都凝聚着我的爱。况且我无法忍受别人冲着彩妮的人体画品头评足讨价还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