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林峰发现彩虹怀孕是一天早晨。

那天早晨，林峰从外面买油条回来，看见彩虹蹲在粥锅旁一阵阵地干呕，林峰的心沉—了一下忙问：“你怎么了？”

彩虹喘口气说：“我也不知道，这几天总是恶心。”

林峰马上想到王芳怀孕时，也曾这样干呕过，林峰顿时出了身冷汗。

林峰吃完饭来到办公室仍在想这件事，越想越不安，便和老胡打了个招呼，回到家里。王芳上班了，彩虹正要出去买菜，林峰说：“别买菜了，咱们上医院。”

彩虹说：“王芳姐又病了？”

林峰没有说话，把彩虹带到了另一家医院，那家定点医院他没敢去，怕碰见张医生。彩虹来到医院才知道不是王芳病了，而是自己病了。林峰拿着小瓶让彩虹去厕所接尿样时，彩虹仍一遍遍不解地问：“我怎么了？”

林峰没好气地说：“让你去你就去。”林峰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对彩虹发火，好似这一切都是彩虹的错。

化验结果终于是阳性，那一刻林峰看完结果，觉得头晕目眩，他坐在医院过道的椅子上好半晌才醒悟过来。林峰拿着化验结果和医生商定，明天就带彩虹来做手术。

他和彩虹回来的路上，彩虹仍不明真相地问：“林大哥，我到底咋了？”

林峰看了眼彩虹，无力地说：“你怀孕了。”

彩虹听了这话，一句话也没说，上齿咬着下唇，一进家门，彩虹仍是那副样子。林峰心里乱乱地想，这事一定要快刀斩乱麻，不能让王芳知道。他见彩虹这样，便宽慰道：“你别害怕，这是个小手术，女人经常做这种手术，没人看得出来。”

彩虹呆定地望着窗外，不知她在想着什么。

林峰就小声地说：“彩虹你提个条件吧，只要我能办到的。”

彩虹笑了一下说，“林大哥你真是个好人。”

林峰一下午都在想着彩虹这件事，他知道，这事之后，彩虹一定会要他一笔钱，乡下女孩子到城里做事，不就是为了钱么？他清楚，不管彩虹要多少，他都能答应，想到钱，林峰真的有些犯难。自从和王芳结婚后，买了些家具，又外出旅游了一次，该花的都花了。他和王芳的工资都不高，王芳怀孕后，他就开始筹谋着攒点钱到生孩子时用。他想到了向大刘借钱，凭他和大刘的关系大刘会借给他的，可以后拿什么还呢？林峰越想越乱，恨不能一刀捅了自己才好。他想，实在没办法就去给大刘打工。

晚上，林峰回到家里一看见彩虹他就心烦，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王芳就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林峰忙说：“我能有什么事。”

王芳说：“没事就好，有事你就对我说，也许我能帮你出出主意。”

林峰笑了一下，心想，这种事瞒还瞒不过来呢，怎么说呢。

一夜林峰也没睡好，又不敢翻身，怕王芳疑心，就那么难受地熬着。他听见彩虹倒睡得踏实。心想：她真是个孩子。他不知道彩虹到底能管他要多少钱，他越这么想越睡不着。

早晨上班之前，林峰偷偷地对彩虹说：“在家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上午本来林峰有课，他推脱王芳有病要去医院，便找了个同事帮他代一节课。

林峰回到家里，见彩虹心情愉快地在收拾自己的东西。

林峰不解地说：“收拾东西干什么，也不住院。”

彩虹仰起头望一眼林峰说：“林大哥我只有一个条件，你能答应我么？”

彩虹的条件虽在他意料之中，但他听了头还是“嗡”的一声。半晌他无力地冲她点了点头。

彩虹把怀里的东西放在床上，双腿一屈跪在了他的面前，一把抱住他的腿，仰起脸说：“林大哥，我不想做掉这孩子。”

林峰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料到彩虹会这样，忙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彩虹这才说：“林大哥我想把孩子生下来，我保准不拖累你。我从小就羡慕你们这些有文化的城里人，这孩子是你的，生下来一定聪明，将来说不定也能给大学生当老师。我们老家那地方还从来没出过一个人学生呢。”

彩虹说完泪水已经流了下来。

林峰万没有料到彩虹会有这种想法。他只想到了彩虹会向他要钱，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一时愣在那里。

彩虹似于看透了他的心思，便说：“你放宽心，我回去就结婚，没行人会怀疑的，只有我知道。”

林峰低下头，抚着彩虹的头，感动地说：“彩虹你才十七岁呀。”

彩虹立起身笑了一下说：“我们老家不比城里，我们那十五岁就有结婚的了。”

林峰把彩虹一下子抱在怀中，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他心里乱极了。他觉得彩虹在他心里一下子圣洁起来，相比之下，自己那么自私庸俗。这时他甚至希望自己再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