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绝杀(第3/8页)

同一轮夕阳之下,一辆长途客运汽车也向着北京的方向,疾速行进。金葵望着窗外的晚霞,面容憔悴,目光炯炯。

车队回到北京,那些熟悉的街巷让高纯感慨万分,他对这座客居的城市,不知应该忘却还是必须铭记。他在独木画坊帮老酸等人搬下帐篷和旅途中的种种工具,老酸们也对他说了好多感谢和告别的话语,相约保持联系,有空再聚。他和画家们分手后驾车去往自己的住处,从周欣的公寓楼前经过时他没有减速旁顾。

北京也是金葵这场噩梦的终点。时隔数月,她终于又回到了这座城市。这是她熟悉的一座城市。她在这里经历了初恋,她曾是这城市中一道美丽的风景,尽管此时她已满面沧桑,衣着如乞丐一般肮脏褴褛……

天黑以后高纯走进了他和李师傅一家共同租住的那座旧楼。李家正有客人,李师傅在楼道里忙着烧火做饭,君君还趴在小桌上复习功课,李师傅的妻子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陪着客人家长里短。看见高纯回来大家都很高兴,李师傅问他吃饭没有,君君问他这么久都去了哪里,李师傅的妻子说一直替他担心,走那么远路能平安回来就好……高纯说我没事我开车现在比我师傅还稳。李师傅向高纯介绍了他的客人:这是老马,也是咱们云朗的,原来在云朗大酒楼和我一起看过车子,现在在一个公司当采购了,今天到北京办事,就过来看我。高纯你没吃咱们一起吃吧,饭马上就好。高纯说行,我先把东西放回去。

和两个月前的高纯一样,金葵回到北京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他们以前共同的巢穴——那座已经变成粉条作坊的车库。她和高纯一样,被这里的变化惊得目瞪口呆。

这里的每个角落都变得凌乱不堪。天上开始下雨,工人们忙着给晾晒的粉条搭上雨布,没人顾及金葵的惊愕。金葵离去时看到的最后一样东西,就是一只丢弃在杂物堆里的风筝。那风筝上绑着的一块肮脏的红绸,湿了金葵的双目。那是她为高纯设计的头巾,在那出冰火之恋的舞蹈中,是动人心魄的火焰!

雨滴越来越大,金葵发抖的双手,拿起了那块被尘土和污垢作践的红绸。

云朗来的客人走了。

屋里唯一一盏小灯,供给君君准备考试,高纯和李师傅在灯影之外的角落里促膝相谈,只有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才经得起唠叨。

李师傅说:“过去的事,该忘就忘,你不是也听我那同事亲口说了,杨峰没跟金葵结婚,杨峰和金家反目成仇的事在云朗好多人都知道。云朗就那么巴掌点大,杨峰又是名人,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金葵靠杨峰也成了云朗的名人了,连老马都知道金葵把杨峰甩了又攀了外地另一个老板的高枝,杨峰反过来又把金家的酒楼端了这件事。听说金葵的哥哥把杨峰的人也打伤了,现在法院已经封了酒楼抓了人,就等着拍卖还杨峰的钱呢。”

高纯低头不动,默默听着。光线太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是悲伤绝望,还是麻木不仁。李师傅的脸也仅仅被烟头的火光短暂地映红,随即也同样眉目不清。他的感慨被烟气呛在喉咙里,夹杂着沙哑难听的痰声。

“金葵这孩子,可是把她家害苦了。她为了你不愿意嫁给那姓杨的还说得通,忽然和一个外地人跑掉了,她家可真是没想到啊。老马说,那外地人好像还没杨峰有钱呢,而且长得也很土气,不知用了啥招法硬把金葵给降住了。还有人说,金葵是为了报复她家里人,才和那个人结婚的,那人以后要真能一直对金葵好,要真能帮金葵家还上债,那金家还算没吃太大亏。要是金葵和这人也长不了,那她爹妈可真算白养她了。我们君君今后要是这么对我们,我们做父母的那得多寒心!”

高纯转脸去看君君,君君也在灯下瞪眼看着他们,她显然听到了她父亲的感慨,却不知她今后能否遂了父母的心。

第二天高纯去找了方圆,想托方圆帮他找份工作。尽管他知道方圆在成都混了几天刚回北京,也还没有固定的工作,但偌大的北京,方圆是他唯一私交较深的“能人”。

“你不给那老板干了?”方圆问他:“还是老板不让你干了?”

“我自己不想干了,”高纯说:“我和周欣已经那么熟了,再长期跟踪她不可能不暴露。再说,周欣人挺好的,我不想再做损害她的事情。”

方圆反倒替高纯开脱:“你跟踪她这么久,无论主观上还是客观上,都没做任何伤害她的事呀,你不必有什么罪恶感。”

高纯说:“你能帮我找找别的事吗?”

方圆说:“你想干什么?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动脑筋玩智慧的事你也干不了。我早说过,跳舞的孩子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除了跳舞什么都不会。要是还能跳就是艺术家,要是不能跳了连民工都不如。你说你想干什么,你说你能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