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3/5页)

“去,你把这一万块钱还给存亮。”

菲菲闻声坐起,惊呆地看着保良放在床头的那一叠厚厚的票子,她问:“你从哪儿弄来的?”

保良说:“和张楠借的。”

菲菲愣了半天,盯着那钱。也许因为“张楠”二字,她的脸上没有半点感动。

保良又说了一句:“去还给他吧,从今天起,你别再到李臣那儿去了!别为了钱什么都干!”

菲菲冷冷地坐在床上,眼睛看着那钱,身子却纹丝不动。她的声音也是冷冷的,带着还没睡醒似的含混不清。

“怪不得你对她那么好,人家就是有钱,看来我还真气不着。”

保良使劲忍住心里的委屈和怒火,他忍得每个指头的指尖都滚烫起来。

“陶菲菲,我告诉你,我跟你不是一样人,别拿你那点毛病琢磨我。”

菲菲越发来劲了,横着眼睛说:“你别以为你是好东西,你跟人家睡过没有你心里清楚!没睡过人家一次给你一万?你蒙得了别人蒙不了我!我要跟你似的见人就睡,我早就把这点烂钱还上了,用得着你来可怜我……”

菲菲没有说完,保良一个耳光扇得她歪在了床上,他也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冲菲菲动粗,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何变得这么容易激动发怒。

菲菲用被子枕头使劲砸向保良,半裸着身体嘶声哭喊:“陆保良!你把你这脏钱拿走!你能豁得出去我也豁得出去,这笔钱我自己还!你要脏我比你还脏,你看咱俩谁脏得过谁!”

保良转身想走,与过来劝架的李臣撞个满怀。李臣一脸不耐烦地劝解:“又怎么了这是……”被保良一把揪住脖领,按在门上大吼嘶声:

“不许再带她到你们那个脏地方去!再带她去别他妈怪我翻脸!”

李臣莫名其妙,一时都没搞懂保良说的什么。他半张着嘴看着保良摔门出屋,愣了半天才回过头来询问菲菲:

“又怎么啦你们?”

几乎同时,他看到了菲菲枕边,那一叠厚厚的现钱。

一周之后,刘存亮在夜市里的那家亮亮时装店开张大吉,头一天就赚进五百多元的现金流水。第二天傍晚刘存亮找了一家饭馆请李臣保良和陶菲菲吃饭,一来表示衷心感谢,二来庆祝他的事业从此腾飞。

那顿饭是很久以来,鉴宁三雄唯一一次像过去那样,彼此称兄道弟,推杯问盏。李臣和刘存亮都很快乐,一边喝酒一边划拳,同时个个动情地遥想当年,说起尿布时代的美事糗事,语言高亢,眉飞色舞!回顾之后,又是展望,酒后放胆地谋划着未来的宏伟事业。只有保良不多说话,闷头喝酒,既不回顾也无展望,他的过去不堪回首,他的未来空茫一片。

保良那天喝得酩酊大醉,靠刘存亮和菲菲扶着,才走回家来。从保良拿回一万元现金并再次出手打了菲菲的那天开始,菲菲真的没再去夜总会坐台。菲菲同时也看到,保良早上出门上班,晚上到点回来,一周之中,从未在外流连。菲菲白天出去找工作时,还到古玩城保良工作的小店门外偷偷看过,保良确实在店内忙忙碌碌,连中午吃饭都是靠人送盒饭过来。

从那时往后,每天晚上,李臣和刘存亮都要出去上班,家里只留下保良菲菲二人,二人并不多话,但关系显然融洽下来。菲菲晚上回来得早,会把晚饭做好等保良回来。那几天菲菲心里,自己感觉和保良之间,很有点小两口过日子的那种甘甜。

有时,由菲菲提议,他们也会一起到夜市去,帮刘存亮吆喝一会儿铺面的生意。没生意时,菲菲也会拿工作的事征求保良意见:你不让我坐台我听你的,那你说我能干点什么?我姨夫那边我去帮忙只给吃不给钱,我又不愿到别的地方去当服务员,每天十多个小时干一个月才挣四五百块,我就是去了肯定也坚持不下来。你倒说说我究竟能干什么?

保良也给菲菲出了一些主意,但多数属于纸上谈兵并不实用,比如让菲菲趁年轻最好学习一门专业,或者最好找一个虽然钱少但相对稳定而且有利发展的工作。可一旦菲菲反问:那是什么工作,到哪去找?保良又只能眨着眼睛闷了声音。

菲菲有时也问保良:你以后怎么办,就在古玩城卖一辈子古董?保良同样眨眼无声。菲菲问:你光会说我,你怎么就不想好好学一门本事,能管一辈子的那种本事?保良说当然想。又说:以后有机会再说吧。菲菲笑道:怪不得咱们都不爱学习呢,还是李臣说得实在,学习就像男人出去嫖娼,又得出钱又得出力,还没有嫖娼那么舒服,所以自找苦吃的人不多。见保良不接这话,脸上的神色好像不屑与她和李臣相提并论似的,便安抚般地又问保良:你过去不是挺有理想的吗,怎么现在不想啦?保良说:我现在不想今后,只想从前。菲菲问:想从前想什么?保良说:想我妈和我姐姐,还想我爸,还想我们家在鉴河边上的那个院子。保良一说起这些,眼圈就有点发红,菲菲微微一笑,替他补了一句:还想那个张楠吧?保良反感地瞪一眼菲菲,起身就走。菲菲连忙追上去道歉:我开玩笑呢,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