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4/8页)

孙鹏当然要送集训队了,好在他并没真的点火,否则还得报法院加刑。在送集训队之前,孙鹏又来了花样,他也学了前阵刘川的把戏,在三分监区正要宣布将他送到集训队的时候,他突然生了病。他生病的目的并非仅仅要躲集训,而是和刘川一样,也是企图谋求保外就医。

和刘川装病的手段相比,孙鹏的病法,可就狠得多了。他玩儿的是屎尿失禁!在冯瑞龙把他叫到办公室通知他回去打行李去集训队报到时,他当场就把一大泡尿撒在了裤子里,然后就势瘫在地上,自称下肢麻痹,怎么扶也扶不起来了。在抬到医院的途中又拉了一裤裆屎,弄得抬他的几个犯人中午都吃不下饭去。经过天监医院和监狱局的滨河医院几次检查,都没查出器官上有何毛病,可他就是不分车上路上床上地上,有屎就拉有尿就撒,弄得没人能跟他在一间病房同住。天监医院的病犯监区不得不专门腾了一间原来放东西的小屋给他单住,并且要求三分监区派人过来,服侍他的清洁和起居。

这正好是卫生员干的活,不料分监区刚刚当选没多久的卫生员因为在一次家属团聚回来后,用雪碧的瓶子往监区里带白酒,在这次彻查违禁品的清监行动中被揭发出来,结果卫生员的职务被抹了不算,又送集训队予以严管。可这回分监区再选卫生员的时候,居然无人主动请缨,因为人人心知肚明,这时候谁要是得了这个职务,十有八九就得派到医院陪护孙鹏,就得一天无数次地给他擦屎洗尿去了。

冯瑞龙开始并没意识到这事和孙鹏有何关联,直接找刘川谈了次话,表达了政府对他的信任,希望他能再次竞选该职。上次选卫生员刘川失利,老冯一直挂在心上,没想到补偿的机会来得如此之快。他奇怪地问刘川这次为何没有报名,是不是因上次的挫折而有些气馁。刘川说不是。冯瑞龙问那为什么?刘川说:队里让谁干谁就干呗,老评来评去容易评出好多是非。冯瑞龙说:监狱和外面的单位不一样,如果做什么事都能公开透明一点,就能让广大服刑人员感觉公平,你得明白这个道理。刘川说:是。

因为无人报名,冯瑞龙就把选卫生员的事直接拿到分监区管教工作会议上让大家议了一下。对于让刘川当卫生员的提议,多数干警附议,少数干警异议,四班的管号民警庞建东仍然默不作声。冯瑞龙问庞建东什么意见,附议还是异议,庞建东这次没再提出交服刑人员民主评选的建议,而是若有所思地反问了一句:现在当这个卫生员,刘川自己愿意吗?冯瑞龙说:我找他谈过,他愿意。庞建东又问:他是主动愿意还是被动愿意?冯瑞龙一时搞不懂庞建东的意思,说:我问他了,他说只要分监区定了,他一定干好。庞建东说:那就是被动愿意。

刘川被宣布担任分监区卫生员之后,之后当天,冯瑞龙就明白庞建东的微言大义了,就明白为什么这回没人报名了,就明白什么叫主动愿意被动愿意了。刘川当上卫生员的当天,就被派到监狱医院,陪护孙鹏去了。刘川去医院的那天晚上,庞建东也去了一趟医院,表面上是看看孙鹏,实际上主要是想看看刘川的情绪。因为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曾经听说,刘川和孙鹏在入监教育分监区曾为一碗鸡蛋汤打过架,双方打得头破血流。

庞建东进了病房监区,麻烦值班的民警打开了筒道的铁门,走进病房区内。孙鹏住在病房筒道的最里一间,离了十米就能闻到一股恶臭,庞建东忍着没捂鼻子,朝着臭味的源头推开那间房门。他看见孙鹏坐在床边的地上,光着两条脏腿,看着刘川撅着屁股正给他撤换褥子床单,那褥子床单上到处糊着颜色恶心的屎尿。

刘川见庞建东进来,两手抱着卷了屎尿的褥子,立正站好,叫了声:“庞队长。”庞建东点头应声,待孙鹏也坐在地上向他打了招呼后,他对刘川说:“你赶快抱出去吧。”刘川答了句:“是。”就抱着褥子出了屋子。

庞建东对孙鹏说:“我说你这毛病到底怎么着啊,医生说你什么病都没有,你要是装病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自己受罪你乐意,你这不是害人家刘川吗,天天给你洗褥子洗床单,这个味儿谁受得了。”

孙鹏说:“庞队长,我真有病,我也想憋着,可就是憋不住。可能是让高压水枪把我激着了。要不然你们还是让我保外就医得了,让我老婆伺候我去,也别麻烦刘川了,也别麻烦政府了,我也不想……”

庞建东打断孙鹏,他的语气冷淡,态度坚定,不给孙鹏留有一丝幻想:“你这不可能的,要保外就医得医生证明你确实有病生活不能自理,现在医生证明你没病,你保什么外就什么医呀。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早琢磨透早点回头,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听见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