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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

剩下的牌搓成了一个均匀的扇面,该女孩自己抽了。肖琳的说明使女孩兴趣倍增,她急不可待地抽出了第一张命运的指示。竟是一张须眉皤然的K,摆在了那对J的下面。

是红桃K。

女孩笑起来:“太棒啦!”

肖琳奇怪地瞪起眼睛:“你懂这牌?”

“我喜欢红桃,红桃K,准是好牌。”

我看定女孩轻松的表情,把食指按在那一对J上面,冷冷地说:“你正在谈恋爱,你的男朋友被你的容貌倾倒,你们热恋。”

肖琳歪头看那女孩:“对吗?”

女孩犹豫一下,俏皮地点点头:“就算对吧。”

我的手指向下移动,停在那张红桃K上:“你的男朋友是个……衙内。”

“衙内?”

肖琳向女孩摆了一下手,“就是高干子弟。刚才不是说了吗,K代表禄,衙内就是食禄阶级的公子。”

“你是说,这红桃K上的老头,是他爸爸?”

未容我回答,肖琳又抢先答话:“只要是你男朋友的尊亲属就行,应该说,这老头就代表他大舅。人家算的还是准的。”

女孩点点头,算是认同。她口服心服地在搓成扇面的扑克牌中,抽了第二张。

“方块二。”

方块二依序放在了对三的下面。三代表现实,二代表通达。很简单,我说:“你现在很顺利,一切如意。”

“我?”女孩顾影自怜地耸耸肩,“我这人,最不顺利了。”

肖琳嗔笑道:“你还不顺利?刚刚上了舞蹈学院大专班,现在又要出国了,男朋友也挺有才的,你还不顺利。”

“去法国留学的名单还没最后定呢,好多人都争着去呢。”

肖琳说:“不是定了你吗,你们老师都跟我说了。”

“没——有,”女孩一脸愤愤不平又万般无奈的样子,“还要审查啦,讨论啦什么的。咱们国家真事儿多,出个国也得审查祖宗三代。”

“你爸爸是军队老干部,查什么?”

“查去呗,反正我们家也没别的亲戚朋友。”

“得,”肖琳催我,“接着算。”

女孩抽了第三张牌,又是J,一张梅花J。她惊疑地看着我,笑笑:“啊,我真走运,又出来一位男朋友。”

那潇洒的,华光闪闪的梅花J放在了第三对牌下,那是一对八。

“八,代表你的尊者。”我注意到女孩迷惑的面孔,补充道:“比方说,你的父亲。”

“这梅花J代表我父亲?”女孩好奇地微笑着。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孩,她的浓密如云的黑发;她的红若嫩樱的嘴唇,她仿佛并不是一个活着的真人,而是一个幽灵的象征,她的一切表情此刻都令人有些捉摸不定,但我依然发现了她眉宇间那熟悉的英气;发现了那对酒窝中忽隐忽现的柔情;我发现了她的鼻子,尖尖的,也是那么俏挺……

“你的父亲,”我说:“曾经同你一样青春年少,同你一样纯洁美貌,你的父亲,他漂亮极了。”

“你是说我爸爸年轻的时候吗?像这梅花J里的小伙子吗?”

“他年轻,但很不幸。”

“我爸爸年轻时是战争年代,那一代人都很不幸。”

“你父亲是另一种不幸:梅花,很美,黑色,则意味苦难,你父亲代表着一种受难的美。”

“是吗,他现在可是挺有晚福的。哎,还是算算我吧,我以后是不是挺倒霉的?”

“怎么,你不想了解你的父亲?”

“咳,反正他现在挺好的,反正也不会再吃苦了,他这辈子就这样了,苦也吃了,福也享了。我们呢,也没受什么苦,也没享什么福,我的未来是个大问号。”

肖琳指指最后那对牌:“下面就该解你的问号了,四,就是未来。”

女孩的手指在搓成扇面的牌上游移着,说不清是迟疑还是谨慎,她一边捻着手指一边心惊胆战地笑着:“五是财,六是寿,七是喜,我要……喜!”她猛然抽出了最后一张牌。

都不是,五财,六寿,七喜……

是A,黑桃A!

女孩愣了,“A?A代表什么,你刚才没讲A。”

是的,我惟独没讲A,当年在毛家集知青集体户的炕席上,大康第一次给我算命的时候,也没讲A。

“A是好牌,”肖琳说:“无论是打争上游还是打憋七,A都是好牌。”

“是好牌吗?”女孩的目光急切地在我脸上寻找着答案,“代表官,还是代表财?”

“代表灾难!”

女孩的眼睛一下睁得老大,那眼睛在吃惊时依然美丽。你吃惊了吗?你没想到有着你这样美丽眼睛的女孩也会有灾难吗?你多漂亮啊,可为什么对自己的父辈这么漠不关心?也许这就预示了灾难,也许这本身就是灾难!

可这究竟是谁的灾难?你的?你父亲的?还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