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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账的时候是四十块钱,宋旭升说:“怎么正好是四十整?”伸了手要看账单,马上又收回来,手背对着服务员很豪爽似的扬了扬说:“算了,去,去。”柳依依作势说:“我来付好了。”宋旭升忙说:“我付得起,我付得起,你不要那样想我。”又说:“我什么时候给你留下了这样坏的印象呢?”

回到宿舍,柳依依给秦一星打电话,想讨论一下宋旭升的事。秦一星说:“在开会。”柳依依说:“在哪里跟谁开会?”说完却发现那边已经收了线。她心沉沉地坐在床上,想着有几次跟他表演激情时,有电话打进来,他也是这样应付的。过一会儿秦一星又打了电话来,约她明天晚上去荷韵见面。去了荷韵在包厢坐下,秦一星望着柳依依,研究的神态。柳依依说:“你那样望着我干什么?”秦一星说:“看你这几天有什么变化。”柳依依说:“才几天我能有什么变化?我老得那么快吗?”秦一星说:“真变化了我也看不出来,昨天……是不是?”柳依依说:“瞎想,一点情况都没发生。”又说:“不了解你的人,都不会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秦一星说:“希望我真的是瞎想。”又说:“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柳依依说:“你问什么问题还征求过我的意见?”秦一星说:“我们认识有三年多了,是不是?”柳依依说:“都快四年了。”秦一星说:“这几年除了我,你还跟别人有过来往没有?”柳依依抿着嘴一笑说:“当然,前天我还去看了苗小慧呢。”秦一星说:“我说男人。”柳依依说:“男人?昨天晚上见了宋旭升,向你汇报过了,还有春节时,我爸爸……”秦一星手掌凌空砍了一下,把她的话切断似的说:“别扯。”柳依依说:“不知道你的人都听不懂你的话。”她用手机拨了秦一星的号,接通了但他的手机没响。她说:“你以前在家要设置静音,现在在我这里又要设置静音,你活得这么累,可怜啊!”又说:“这样好不好,我们坐在这里,把手机交换了,看谁的手机上会出现一些肮脏的信息,那样就知道谁跟隐身的第三者有来往了。”说着把手机放在餐桌上,推了过去。秦一星没看见似的说:“那说起来你还很纯洁呀!”柳依依说:“你敢把这两个字对你自己说吗?”秦一星说:“怎么不敢?”又说:“虽然没有什么不敢,最好还是别用‘纯洁’这两个字去要求男人。”柳依依说:“不要求男人,又怎么能要求女人呢,难道男人自己跟自己不纯洁?”秦一星愣了一下,哈哈笑了说:“说起来也是的啊!”又说:“他们跟自己不纯洁,那不奇怪,谁叫他们是男人呢。”柳依依说:“从什么时候开始,男人成了下流的理由?”

柳依依又说宋旭升的事,秦一星说:“这人还可以吧。”又说:“他再可以,你要他没见识过女人,那恐怕不可能。”柳依依说:“他跟一个餐厅收钱的好过一阵子,天知道发生过什么?”又说:“没见识过是个优点吗?我跟苗小慧讨论过,她说找个男人,他见识得越多越好,反正没有什么神秘感了,那么回事了,就收心跟自己过日子了。”秦一星说:“傻呢,越见识得多就越想再多见识,有惯性,心痒难挠,想着下一个会有什么细微的不同。”柳依依说:“以前我相信苗小慧的话,后来看到了某些人,就倾向于相信你的话了。”秦一星指头点着餐桌说:“暴露了吧,暴露了吧!看到了谁呢?谁?”柳依依左手托着下巴,舌头在唇边反复滑动,不做声。秦一星说:“刚才还说自己纯洁呢,不小心暴露了吧?谁呢?谁?”柳依依盯着秦一星说:“不要那么激动。你一定要我说?”秦一星瞧着她,声调降了下来:“你说我?”柳依依说:“那我就说了。”她犹豫了一下,喉咙里哼了几声,不让自己再有犹豫的机会,说:“说你。”又说:“你,你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你不傻,跟你学了几年,我就那么傻吗?”秦一星身子往后仰去,口里吸着气望着柳依依:“咦,长进了呀!”又说:“严妍是有男朋友的,在上海什么公司当经理,我们偶尔来往一下,你不要太认真了。她现在转到经视台去了,可能又有新的方向,我们也没联系了。她跟你是不同的,她把自己当作商品,看看在哪里可以卖个更好的价钱。我也就是一时昏了头,偶然犯了点错误。”柳依依没想到他会主动说出来,又说得这么轻松。她心里浮现出一幅画面,自己的左手牵着秦一星,下面是严妍,再就是她的男朋友,男朋友下面还有没有人,是谁,不知道。右手是江教练,小吴,小吴的男朋友,男朋友下面还有没有人,是谁,也不知道。这是一条性爱的链条,不知道到底有多长,有没有尽头,中间又有多少个分支,分支又有没有尽头。这么一群人,手拉手地排成一线,又织成了网,看不见头,也望不到边,非常壮观,不知叫几角恋爱才好。这就是当代的爱情图景吗?是不是在网络化时代,爱情也网络化了?太没意思了,也太恐怖了。这网中只要有一个人有艾滋病,所有的网中人都会有生命危险。秦一星把自己管得紧,反复提醒不要把他当傻瓜,既是情感的嫉妒,也是要保护他自己,他早就把这种情景想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