乩身(第15/18页)
一个晚上,她终于和他说:“咱们不做这个了好吗?要不我们离开交城吧,我们去别的地方,要不躲到吕梁山里去,谁都不认识我们,我们俩就是种点地也能活下去的。”
他粗暴地打断了她:“能去哪儿?我们能去哪儿?去哪儿不都是像蝼蚁像狗一样活着?没有人会把我们当人,我们自己也习惯了不能把自己当人。你信吗,我们就是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照样不能把自己当人。”她说:“像现在这样每天用刀子往自己脸上砍,用钢钎往腮帮子上戳,你就觉得自己是人了吗?”他冷笑:“现在也不是人,但这样做一个怪物要比做一个人好。就算是怪物,别人也是需要我的,敬畏我的。你要知道,现在,我们俩都是需要观众才能活下去的,我们是靠演戏活着的,所以我们不可能逃到无人的地方去,那样我们更活不下去。”
不错,他们都是怪物,可是她明白,更需要这样一个怪物的其实不是县城里的人们,而是他自己。从前的种种羞辱与种种罪恶感在他身上留下了巨大的缺口,不如此自虐他便不足以填补自己身上的那些缺口。他正在把一种暴力正当化,而把暴力正当化的过程就是他正面接受自己耻辱的过程,接受了这耻辱他才觉得自己强大了。她知道,他粗暴地拒绝在她这里过夜是因为他已经做不了爱了。那是他的一种耻辱。男人总是会用加倍的虚张声势的强硬去填补自己一个地方的软弱。
六
转眼已经是夏天,天气越来越热,蚊虫多起来,家家户户挂起了竹帘。竹子是新砍的,帘子一挂,满街是竹子的清香。这点竹香在北方县城的街道上流动着,像长出了一层阴凉的青苔。
常勇有段时间没见到杨德清了,她无端地有些忐忑,但又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便四处问人打听。这个晚上,杨德清忽然敲开了常勇的家门。她一开门就听出他走路有些不稳,便问:“哥,你怎么了,最近你到哪儿了?”杨德清没有说话,进屋就坐在了炕沿上。常勇挨着他坐下来,又疑虑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病了?”杨德清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忽然对她说:“常勇,以后我要是不能来看你了,你自己可要小心。”常勇坐在那儿愣了几秒钟,然后她忽然伸出手向他摸去。他向后躲闪了一下,常勇便用更大的力气扑了过去,他躲闪不及,两个人都跌倒在炕上。常勇的手从他身上一点一点地向上摸着,她一边摸一边恐惧地说:“你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你怎么烫成这样?”等摸到他的脸时,她的手不动了。她把那只手哆哆嗦嗦地收回来放在自己鼻子下闻了闻,她突然尖叫了一声:“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杨德清静静地看着她,一句话都不说。他的脸看起来异常狰狞,上面几处很深的伤口正在发炎流脓,伤口像嘴唇一样翻出来,露出了猩红色的里子,猩红色的最下面若隐若现地沉着几点雪白,那是骨头。事实上,他的整个脸都已经肿起来,变成黑紫色了,只是常勇看不到。常勇的手再次伸过来,他不再躲了,安静地坐在那里让她摸,她摸着他的脸、他的眼睛、他的嘴唇。摸到后来,她的手渐渐停住了,她像个母亲一样无声地把他的头抱在了怀里。杨德清一动不动地伏在那里闭上了眼睛,他说:“常勇,以后晚上一定要把门关上了,不要再让任何人进来。我就是不来了你也要自己好好往下活。”常勇忽然推开他,从炕上跳下去,开始摸索着收拾东西,她一边收拾一边说:“走,我带你去省城的医院,不要怕花钱,我有钱。我真的有钱,你看,你快看。”她收拾起一个小布包背在身上,然后就跌跌撞撞地去拽杨德清。杨德清不动,她就使劲拖他,她大声说:“快走啊,你坐在这儿干什么,快起来。”
她拖不动他,她又使劲拽他的胳膊,他胳膊一松,她便整个人跌倒在地。她爬起来又一次摸到了那只胳膊,她的泪下来了,落在杨德清那只滚烫的手上。那只手太烫了,以至于泪一滴上去她就能听见它吱吱地被烤干了。杨德清的声音很轻很弱,像个很柔软的婴儿:“没用了,丫头,我就是最后来看看你,我真的不放心你,以后要是有人再欺负你可怎么办。我走了。你就养条狗吧,千万别再让什么人进来了。丫头,你别怕,就是走了我也在那边等着你呢,我们肯定还会相见的。这样死了多好,我起码不是饿死的,不是被人像打狗一样打死的,能这样死掉是好事,你应该高兴啊。”她抱住他号啕大哭:“你也不要我了吗,连你都不要我了吗?”
杨德清静静地流着泪,一句话都不说,泪水在他狰狞变形的脸上沟壑里纵横。常勇忽然把他按倒在炕上,她摸索到他的裤腰,开始拼命往下扯他的裤子。他不反抗,她把他的裤子脱了就开始用手摸索那个地方,那里很安静,她用手使劲抚摸它,但那里始终是软的,没有一点点硬起来的迹象。她的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它上面。杨德清忽然起身,粗暴地把她推在了炕上,只两下他就脱掉了她的裤子,他把她的两条腿大大摊开,然后,他的一根手指头从那里伸了进去。他用那根指头捅着她,她开始呻吟,他便捅得更用力了。他一边捅一边说:“哥对不起你,就当你是哥的女人了。”常勇一边哗哗流泪一边扭着身体大叫:“我本来就是你的女人,我都怀过你的孩子了,快×我,你狠狠×我吧。”杨德清也流着泪,嘴里不停地说:“哥这就×你。你这小淫妇,你真淫荡,其实你是交城县里最淫荡的女人,别人都以为你是半男不女,其实你是交城县里最淫荡的女人,你恨不得让所有的男人都把你×一遍,是不是?你可真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