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3/5页)

柳似松真的就不说了,但他还是跳不出今天的兴致:“以前我们搞文化革命,只见到处都是阶级斗争、阶级敌人,文化都成了革命的对象,把很多文化给革了命,把很多人也革了命,最后是把自己的命给革了。如今做旅游,搞一些文化研究,才发现文化的光芒四射,朗照乾坤。比如说今天上午的表演多么的淋漓酣畅,多么的婉约清丽,多么的磅礴如潮,以前我们从来没有享受过文化的这等洗礼,从来没有啜饮过文化的这种甘怡,从来没有聆听过文化的这种天籁,我们的心都被政治的浊物锈蚀得千疮百孔,都让革命的口号堵塞得耳不能听,目不能视,我们被一双巨大的手推着向前,从来都没有自己走过路,以至于到后来,都不知道该如何走路,不会走路了。”

地宝看看柳主任,听着他这些似懂非懂的话,心里却涌出一股股的酸涩,他什么都没有了,不说风花雪月,连下里巴人他都不是。

“还是先整一盅咂酒吧,柳主任。”

小姝为他倒上开水,柳似松还沉浸在一种乡野的静谧和安适之中,他被杜红梅一巴掌打回屋顶上的咂酒坛前,他逮住杆子,如狼似虎地来了个牛吃水,待他抬起头说:“好酒,好酒,几十年的好酒。”小姝吓了一跳,一口气饮下三大盅酒。

地宝被他这一饮给饮出兴致来了,以前火光冲天的柳司令,现在温文尔雅的柳总,哪时候就练得这样的酒量,他也不甘示弱,低下头去。

柳似松根本不看地宝,只专注于月色,房顶上的老南瓜、玉米墙,一切都在他的诗情画意中。杜红梅不满意地宝的酒量,说:“你地宝咋是这等小气呢?”但地宝无论如何吸,酒就是不往肚子里钻,小姝也看不下去了,从嘴里扯出他的酒杆。

“哪里还有一点男人的样子。”

杜红梅也很爽快,一口气喝下两盅,小姝看见地宝不行,知道地宝心里有事,不好强求,自己就着杆子也来了个痛快,一口气也干下三大盅,把杜红梅高兴得手舞足蹈:

“地宝,你看看小姝,这才叫喝酒。”

地宝看着眼前这两个人,又不认识了,他们是谁呢?怎么好意思来喝我的酒,他们是我的恩人吗?让我那些年出尽了风头,占尽了荣誉。不是,他们不是,他们是我的仇人,让我受尽了生活的磨难,让我失去人性,让我讨不回老婆,让我如今也被人看不起,被人记恨。

地宝看着柳似松,柳似松刚把头抬起将目光移向他,猛然觉得这张脸那么讨厌,讨厌得让他想打,让人想马上把他轰出门去。在月光的皎洁中,柳似松看见了那双装着两轮血红月亮的眼睛,这种眼光他很熟悉,这是地宝要打人的前兆。

“地宝呀,以前我都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你要原谅。”

这话像河风,一下吹进了地宝的心窝子,把他吹得不知如何是好,这怎么能怪罪他呢?我怪他他又怪谁呢?本已伸出去的手却握住了酒杆:

“过去几十年了,哪个对不起哪个呀,来喝起喝起。”

柳似松把酒杆递给地宝:“我敬你一盅。”地宝不客气地咂住酒杆,喝呀喝呀,头都不抬。足足有十多分钟,地宝才将头抬起来,便一头栽在了柳似松的怀里,泣不成声地说:

“司令啊,你手下还要人吗?要人我又和你去战斗。”

话后便哇哇地大吐不已,柳似松早已忍不住了,地宝这一吐便引发他的酒劲,他更是狂泻而出,把所有的酒气都全部弥散在这桃花的芬芳之中。

小姝和杜红梅等到地宝和柳似松起来以后,鸡公都在叫晌午的鸣了,地宝领着柳似松和红梅向官寨爬去。

柳似松和地宝在官寨上下左右、前前后后走了个遍,看了正房看了附房,连经堂都好好地研究了一番,得出的结论是有开发价值,但如果没有政府的介入,没有巨额的资金投入也是不行的,特别是上山的几公里公路是瓶颈,不把公路修通是难有起色的。

玉凤给金生讲柳似松和地宝上了官寨的事以后,金生感到了一些微妙的不安,他把这事告诉给二先生,二先生只是摇头:

“那么大的投资,我现在拿不下来,几个项目的投资,政府答应的融资到现在还八字没有一撇。”然后拍拍金生的肩说,“年轻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是走一步看一步,稳扎稳打吧。”

九斤接到医院的电话以后,把积攒的所有钱都给宝姝寄过去了,但没几天医院说还不够以前的欠款。九斤又到同事中去借,大家知道他有一个疯子姐姐,说那是无底的洞,再多的钱也等于打水漂漂,大家就都存戒心,不愿把钱借给他,他只好找厂长说明情况,把以后几个月的工资全部借出,厂长听九斤姐姐的情况心里很同情,但也知道那是用钱的窝子,只好说:“看在你这几年表现突出,借给你,但一定记住,下不为例。”九斤很感谢地写借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