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2/5页)

二先生被这激情和乡情的漩涡吸了进去,他拉起马市长和丁书记,走到队伍的最前面,和着歌声,他踏起了脚,舞动了手,弓起了腰。他也吼起来了,声音带着一些久违的色彩也长上飞翔的翅膀甚至还生出穿越的力量,被他一腔腔地放出,又被他一脚脚地踩进这片土地。所有的人都跟着他的节拍,按照他的歌点,一些姑娘和小伙子不满意他的节奏了,单独从大圈子扯了出来,自己形成内圈,歌声更高吭,舞步更有力,节奏更欢快,情绪更高昂,彰显了年轻人的气如牛斗。外圈的人由着二先生的性子跳,他们是从激越中走过来的,是沉稳和活跃的一族——冷水泡茶慢慢来。

果不其然,小伙子们没一会儿工夫就来不起了,退出了广场,站在外面去找水喝。外圈的人们才又吼了起来,脚步加快,歌声加快,隆隆隆地如雷声响过大地。

锅庄过后,请来的贵宾都安排进了桃花寨的试点户吃羌餐,人们按照接待须知的单子在礼仪的引领下分散而去。

三姑穿得新媳妇似的在门口接待省里、县里来的客人,贫下中农却提着一支火药枪,穿着古老的麻布衫子,来一批人就放一枪,把客人吓一跳。客人们在惊吓以后笑着说,这个仪式有味道。

玉凤家里安排的客人都是重量级的,金生陪着他们,特别是几个旅行社的老总,他们都走进了玉凤的家。

有两位背相机的人却走进了地宝的家。

小姝和地宝心里不爽,看见那些客人都往试点户里钻,寨子里各家各户都热闹得胜过年,即使有几家寨里不是试点户的,也都沾了改造的光,少的三五千,多的一万两万都拿到了手,进行了风貌修补,不结实的地方结实了,不规整的地方规整了,不亮堂的地方亮堂了。就连贫下中农那破烂得关牛都不好用的房子,经过一改,以前的黑巷子有了地灯,从下面往上亮,还看不到灯,以前那些都快散架的烂木屋子、烂床都成了古懂文化,一下就上天了。玉凤家就更不用说了,儿子当公司老总又管着这事,家里弄得是洋气现代,连个窗洞都换了大玻璃,猪圈上都粘了瓷砖,富丽得跟城里的宾馆一样。

只有他家,孤独地单居一隅,完全是被桃花寨抛弃的一堆破瓦烂石。那么闹热的场面,地宝连门都不出,守在自己的狗窝里想外面的事,愁自己的事。小姝回来告诉他说好热闹好大的场面,地宝也不再搭理她,小姝没趣地进厨房弄吃的去了。

“咚咚咚!”

他听见有敲门声,他知道门开着的,就不去理睬。

“咚咚咚!”

“有毛病呀,门不是开着的吗?”

“可以进来吗?”

他更没好气:“不是政府请的都可以进来。”

外面的人听不清说的什么,只听清后面两个字,就进门来了。

“是不是地宝的家?”

地宝知道是外地人,他的气就更上来了:“县上请的客就不要进来!”下面的人说:“你不请我们还是可以进来,是地宝家吧?”地宝懒得开口了。小姝听见声音,赶紧把手在围腰上抹一下,跑出去:“是,是,快请进来。”小姝一看这两个人好生面熟,但又叫不上名字。

“你是……”那男的先问。

“我是地宝的爱人,小姝。”

“咹,小姝?”

小姝说是,然后反问客人:“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女的倒先说:“我是杜红梅,他是柳似松,就像你跟地宝一样。”

“喔哟哟,嗬哟哟,是啥子风把你们给吹回来了。”然后欣喜若狂地喊道,“地宝,地宝,快来看哪个来了。”

地宝听见小姝这么惊喜的声音,马上跑下来,一看是他俩,像地下党找到失散多年的组织一样,冲上前去抱住柳似松的手:

“柳司令,不,柳主任,我们咋还有见面的机会呀!”说后就使劲扯着他的手,像救星一样将他拉进屋里。

地宝把柳似松和杜红梅留下了,整整一个下午,他陪着他俩在寨子里转,柳似松总是兴致不减,沉浸在古羌文化的厚重和芬芳之中。

回到家里,已是月上东天的时候了。小姝已准备了丰盛的晚餐,泡好了陈年的老酒。他们得喝酒呀,几十年不见的革命战友了,相互间难免为那些年的革命友谊所牵挂,所怀念。

地宝把酒坛子搬上房顶,小姝把核桃、瓜子、水瓶等一一搬上去,摆在茶几上。柳似松凝望天空,感慨万千地说道:“多好的月亮啊,好像几十年没有见过似的。回故乡几十年了,故乡的土地上何尝有这般的妩媚之夜,何尝有这股的清凉之春,何尝有这般的醇厚之浆。”杜红梅听不惯似的:“又来了,又来了,哪里那么多的迂腐,那么多的浪漫。这是在地宝家,在碉楼上,该说说闲话,摆摆各自的龙门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