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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电视上报道,国土局陈局长因贪污和收受贿赂被捕,他是在用假护照登机时被扣下的。

凤明看着屏幕上局长那张垂头丧气的脸,觉得和自己一点都不像!

偷 酒

阿梅第一次偷酒的时候没有觉得自己是在偷,她只是觉得自己是将那些即将被倒进泔水桶的好酒进行了一次拯救,这些几百元一瓶的酒如果随着泔水一起倒进猪圈里,不仅是太糟践东西,而且对猪的健康也不利。

这个想法是阿梅进餐馆当服务生的第一天就有的,但真正下定决心要将桌上酒杯里残剩下来的酒收集拢然后装入自己随身带来的小酒壶并最终别在腰上带回宿舍,却是半个月之后的事。在这15天中,阿梅仔细观察了,酒楼对酒杯和酒瓶中的剩酒,大多是信手倒进泔水盆里的。如果瓶中剩的酒还多的话,领班会把酒连瓶一起收起来,晚饭时拿到后面厨房里和大师傅们一起分享。

阿梅不会喝酒,但当她知道经她手中倒掉的那一小杯晶莹的液体,每一杯的价值都相当于她一到两天的工钱时,她就开始有点下不去手了。她觉得让这一杯散发着芬芳气息的液体混入污浊油腻的鸡骨头鱼脑壳之中,确实是一种罪过。更重要的是,她的眼前,还闪过她父亲那双混浊的眼睛。父亲一生嗜酒,长年喝的都是一元多钱一斤的烧酒,他的酒杯中,永远都没有香味,只有些刺鼻冲人的烧锅气息,而且,越喝眼睛越浊,直到这两年,干脆就看不清东西了。

阿梅记得自己在很小的时候,就听父亲无限神往地说到过一些酒的名字,五粮液、茅台、剑南春、汾酒。像一个从未娶过老婆的光棍讲仙女的故事那样口水嘀嗒,无限倾慕。那时,阿梅就稚声稚气地说过:等我长大了,挣到钱,一定买给你喝!

阿梅长大了,但挣不到钱。好不容易到这家餐馆来打工,一个月的工资,不吃不喝也买不到一瓶酒。

“买不起咱就不买,几十年没喝过好酒也没死啊!”父亲总是这样劝她。她也觉得父亲说的话没错。至少,在她眼见着各种好酒倒进泔水桶之前,她觉得这话没错。

但是,当她看着眼前那些衣着光鲜面放油光的人像开矿泉水一样开着各种各样她这辈子都买不起的名酒时,她就觉得有点憋气。特别是那些人像灌药一样相互捏着耳朵掐着脖子说着半真半假的气话激对方多喝一点,并撒得满身满地都是酒的时候。阿梅就觉得很心痛,她甚至很怪异地在心里算账,撒进脖子的,20元;倒在地上的,20元;剩在杯里的,40元;吐进茶杯,10元。

算着算着,她竟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如果不把这些酒装回瓶里,简直是一种罪过。

之后,她便在自己管辖的雅间里收酒。她给自己定了个规矩,只收残酒,不拿瓶中的酒,免得领班和厨师没酒喝而发现。

即便这样,她的收获也不小,在短短一个月时间里,她就收集了满满四大瓶,约有二十几斤酒,分类装在宿舍床下的大瓶子中。这些酒,在领班的一次例行查房中被搜了出来。按酒店管理条例,阿梅偷酒,开除并扣罚全部工资。

酒被抬走了,据说倒进了厕所。阿梅背着行李,落寞地离开了酒店。出门时,一个平时常对她傻笑的服务生悄悄塞给她一个瓶子,里面装着刚才销毁酒时偷偷接下来的一瓶,他说,里面茅台五粮液和剑南春都有,是一瓶极品名酒。

泪光中,阿梅为半个月之后父亲六十大寿时能一口喝到这辈子一直梦想喝到的几种好酒而轻轻地长叹了一口气。

宝宝霜

从录像厅出来,三娃的身体,像喝了辣椒酒一样,充满了一股热辣辣的劲。刚才电视上那些不穿衣服的女人,如一串明火,点燃了他体内那只浇满了汽油的老鼠,让它疯狂乱窜着,一路狂奔。所过之处,留下一片血红的火光。

三娃觉得自己的血管、眼睛、耳朵、太阳穴,都被火光笼罩着。整个世界,只有自己的心脏战鼓一般鸣响着,压住了所有的声音。他被自己的心跳催促着站起身来,想出门透透气。

他掀开布帘走出门去,迎面是老板娘一张洞察心事的笑脸。她说:“要走了?不再看一会儿?要不要到里面卡座里坐坐,我让幺妹给你泡杯茶解解渴。”

三娃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先前有几个工友不知道,缴了差不多半月工资做了学费之后才知道。三娃可不傻,冲老板娘傻笑两声,就出门了。

他出门的第一反应,是想去找老婆小翠,他们已经有一个月没见面了。眼见着快过年了,小翠打工的那家鞋厂生意很好,小翠也想加班挣点钱好回家过年。他们约定暂时不见面,三娃虽然想见她,但一想着她乘一个多小时公车满脸疲倦满身散发着刺鼻的胶水味来和自己见面,他就觉得是一件特别作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