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风生转(第2/6页)



  皇后道:才德并立方算得好男子。贵嫔你的兄长虽有金戈铁马之才,德行一事上却是有亏损了。她继而不快叹息:白白叫华妃身后那些人看了笑话!

  回到宫中小憩了片刻,只觉得身上酸乏无比,连日来为了追封太妃之事,与玄凌一同斟酌计较其中细节,自是劳心劳神。好容易一切尘埃落定,各方周全,方能松一口气歇上一歇。而来日的风雨只会更加汹涌,并不会比今时轻松半分。

  槿汐等人亦知我操劳费心,于是焚了一炉宁神的安息香让我安眠,只留了流朱一人在侧服侍。

  方蒙蒙胧胧入睡。便听得流朱急急在耳边轻声催促道:小姐,太后宫里差人请小姐过去说话。

  我闻得太后二字,猛然惊醒,道:有说是什么事么?

  流朱道:来传话的公公并没有说,只请小姐快过去。

  我一向对太后恭敬,于是片刻也不敢耽误,一面命人备了轿辇,一面唤了人进来为我梳洗更衣,匆匆去了。

  太后殿中有沉静如水的檀香气味,轻烟袅袅不散,恍惚让人有置身世外之感。晌午的太阳并不过分的晴朗,是轻薄的雨过天青色瓷器一样光润的色泽,叫人无端的平心静气。

  殿中安静,隔着春衫绿的窗纱向外看,那繁闹的灿烂春花也多了一丝妥帖安分的素净,连阳光的金也是迷朦的,像遥遥迢迢隔着的雾气。

  太后的气色尚好,靠在临窗的镶嚼银茸贵妃长榻上,就着孙姑姑的手一口一口慢慢喝着药。

  我恭恭敬敬请了安,太后随口叫了我起来坐着,道:有些日子没好好和你说话了,最近都做了些什么?

  我答道:并没有什么事,左不过是打发辰光而已。

  太后头也不抬,道:那就说说什么打发辰光的事情,哀家听着也解解乏。于是我絮絮拣了些有趣的来说。太后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似乎是听着,一手接过孙姑姑递上的清水漱了口,蹙眉道:好苦。

  话音未落,殿中的乌檀木雕嵌寿字镜心屏风后宝蓝裙裾一晃,盈然出来的竟是眉庄。眉庄看我一眼,也不多说,只端了一个白瓷盘在手中,盘中搁了数枚腌渍得殷红的山楂。眉目含笑行至太后身前,道:这是新制的山楂,臣妾命人做得甜些。酸甜开胃,太后用了药吃这个最好不过了。

  太后面上微露一缕笑,道:算你这孩子有孝心。说着拈了一枚含了,点头道:果然不错。

  眉庄低眉而笑,神情谦顺大方,道:太后喜欢就好。臣妾只是想着,药是苦的,若食极甜之物口中反而难受,不若酸甜来得可口。

  太后颔首而笑,很是赞同。方才转首看了我一眼,不疾不徐道:莞贵嫔,你可知罪?

  本一同和睦说着话共叙天伦,一室的平和安详。骤然听得这样一句,心颤颤一跳,却不知何处犯了忌讳,慌忙跪下道:臣妾惶恐不知,请太后明示。

  太后目光锐利,直逼得我不敢随意抬头,惴惴不安。太后微眯了眯双眼,冷冷抛下一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以一己妃嫔之身干预朝政。

  眉庄站在一边,听太后这样神色说话,一惊之下脸色霎时变得雪白,手中端着的瓷盘拿得不稳,盘中盛着的山楂立时掉了出来,骨碌滚的老远,只留下深红的点点汁液,沥沥一地。

  太后斜睨她一眼,道:哀家问她,你倒先慌了。

  我一时心乱,不知从何答起,忙俯下身叩首道:臣妾不知太后为何这样说,实在是不敢犯这样的死罪的。

  太后坐起身子,她并不疾言厉色,只是眼角的皱纹因肃穆的神情而令人备觉严厉,她不愠不火道:哀家准你自己说,追封太妃一事,你有多少参与其中。

  我磕一个头,方才道:太后的话臣妾无比惶恐。臣妾再年轻不懂事,也晓得后宫妃嫔不得干政,这是老祖宗的遗训,臣妾绝不敢违背。皇上是圣明的君主,追封太妃之事心中早有决断,岂是臣妾能够左右的。臣妾所能做的,只是劝慰皇上不要为操劳朝政而伤神。若说到参与,也只是在内阁为太妃议定的几个封号中为皇上稍作参详,再交给皇后和太后择定。我仰头看着太后,道:臣妾愚昧,以为追封太妃是后宫之事,才敢略说一二句话。若说朝政,是绝不敢有丝毫沾染的。说完忙忙低头。

  太后略略沉吟,眼中精光一轮,似能把我看成一个无所隐瞒的水晶人儿,缓缓道:纵使你无意于朝政大事。但是你敢说,此事之中你无半点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