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5/14页)

几乎是一夜之间,全市人民都不吃鸡了,特别爱吃鸡的人便以乳鸽代替。接下来的政府行为是杀鸡行动计划,将有无数的鸡被不计成本地屠宰干净。国营鸡场和个体鸡档老板怨声载道,愤怒异常,他们联合在一起,在市政府的门口静坐,拉出横幅:“还鸡以公道!”“誓与家鸡同生死、共患难!”

媒体是唯恐天下不乱,立刻为鸡开出版面,有知识分子同情鸡商,写出《人流感都会死,何况鸡乎?!》的文章;也有人赞扬政府英明决策,不愧是老百姓的父母官,就是要杀杀杀,“禽流感会死人,不吃鸡难道会死吗?!”这是一部分人的论点;一时间人们各抒己见,莫衷一是。

市领导为此连续开了几天会,终于统一了思想,统一了认识,那就是在改革开放深入发展的今天,市里的工作千头万绪等着我们去抓,而推动城市发展的直接动力是政治和经济的力量,决不能为了几只鸡就自乱阵脚。目前最重要的是安定团结,所以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大限度地安全解决“禽流感事件”。

艾滋病和同性恋都可以并存,为什么对待家鸡要赶尽杀绝?!

市政府决定,“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漏网一鸡”的做法有些偏激,将格杀勿论改成抽样检查,同时,为了挽回全市人民吃鸡的信心,而不是闻鸡色变,制造混乱,市里将大摆“百鸡宴”,组织官员吃鸡,谁也不许请假。

以往这种事,杜党生都是带着冉洞庭去参加的,这也是联络感情的一个盛会,老友新朋到得很全,因为吃不吃是一回事,但是到不到却是一个态度问题。

但是这一回,杜党生决定带调查处的处长霍朗民去吃鸡。通过名表走私案,杜党生开始注意小霍了,在这之前,杜党生根本没有感觉他的存在,这个人其貌不扬,看上去也不如冉洞庭精明,而且不爱说话,但他是一个有原则、很正派的年轻人,名表走私案办得相当漂亮,杜党生在大会小会上表扬霍朗民。

她对冉洞庭是彻底地失望了。尽管上一次她心软了,没有叫冉洞庭去扶贫团,但是冉洞庭并没有丝毫痛改前非的迹象。前段时间,他说上官器的公司要过一批货,理由倒也充分,而且,上官是省里的领导,确实是个廉洁的干部,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她办公室的抽屉里有成千上万的批条,有些条子简直叫她为难透顶。海关又不是国务院,有些事你敢不办,就立刻下课;办了,杜党生知道,那就是秋后算账,过段时间下课,就这么回事。

当官不容易,人前风光,人后是无数烦心的事“才下眉头,又上心头”。有时候,杜党生会一个人在办公楼的天台上来回漫步,不是那儿有什么主意,只是为了缓解自身压力的一个办法。总得给自己多留几条路吧。

她批了上官器公司的货无论查到哪一步都停下来免查通关。当天晚上,海关码头进口货物仓场的警卫打来一个电话,说有一个海关人员要带七个货柜车走,这个人的证件上的名字叫冉洞庭,他说是你批准叫拉走的,我不放心,特意打电话核实一下。杜党生叫冉洞庭听电话,查实确实是上官器公司的货,就叫警卫放行了。事后,她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对劲,便叫霍朗民暗中调查这件事。

后来,霍朗民向杜党生报告,这七个货柜箱有三个是上官器的公司的,另外七个是另一家代理公司的移动通讯设备。霍朗民说,这种打着关长旗号,夹塞私货的事并不止这一件。而且他说,以往调查处向冉洞庭汇报的事,他都会有选择性地压下来,最后不了了之。名表走私案是他决定暂不汇报,才得以一查到底。

“你为什么不直接向我汇报呢?”杜党生非常严肃地说,“我们都是共产党员。”

“我觉得你们的关系……而且大伙都知道……我们也看过你和他母亲还有他在一起拍的照片。”

杜党生并没有解释什么,她只是诚恳地说:“小霍,你做得很对。”

既然苦口婆心都没有用,杜党生决定冷藏冉洞庭,在她还没有培养起自己的亲信之前,她不会简单化地处理这个问题。

中午,冉洞庭到食堂去吃饭,碰上办公室主任,他大惊小怪道:“咦,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去吃百鸡宴了吗?”

冉洞庭本来就为失宠不开心,听他这么一说,不快道:“也不知是谁的馊主意,如果欧洲的疯牛病传到中国来,难道还要吃百牛宴不成?!真不知道是鸡有病还是人有病!”

“需要吃还是得吃呀,而且这个鸡谁不想去吃啊?!”这个人酸溜溜地说,显然是话中有话。

冉洞庭没说话,冷着脸打完饭,回办公室去了。

他想不通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杜党生会对他越来越冷淡,话也越来越少。以往,碰上杜党生不高兴的事,她就会冲到他的办公室,把他没头没脑地臭骂一顿。这其实是一种亲情,是恨铁不成钢。但是现在,她严厉之余,还有一点客气。更为明显的是,她对霍朗民格外看中,看到他就笑眯眯的,而且小霍长小霍短。有些霍朗民不应该参加的会议,她也说叫小霍来听听会,也听听他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