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2/6页)

“这些我都可以满足她们的要求——同志,您是公正的,您跟我说句实话,刚才我跟您说了那么半天,您觉得我够格当个父亲吗?”

“单方面陈述当然只能得出单方面的结论。我们的判断还要根据你们双方的意见。我的意见也是希望你的陈述更有说服力,所以要你多找些旁证。”

“可最重要的是我儿子怎么说对不对?”

“……可以这么说——你对他会怎么说没一点把握?”

“……实话说,我一点也不了解他。我不知道是该相信他的判断力还是依赖他的感情——哪种把握更大些。”

“你看,你和你儿子如此隔膜,那你真离失去他不远了——不管我们怎么判。”

“我不知道你是否有儿子,儿子多大,可你想必也是当过儿子的——你说得对,这是不可避免。也许我不该如此认真……人仅仅是不能克服自己的感情。”

“我理解您的感情。”审判员不动声色地注视着马林生,“我们会最大限度地兼顾当事各方的情由,使事情有一个即便说不上圆满但是公正的结局。”

这时,马林生的眼神涣散了,外面的走廊上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他听到在橐橐脆响的高跟鞋声中,伴随着轻轻的胶底鞋的擦地声,此伏彼起,节奏错落,那是他熟悉的一种脚步声犹如母兽熟悉幼仔的气息。

马林生一看到儿子太阳穴便呯呯响起来。他穿得很厚甚至有些臃肿和衣着华贵的母亲站在门口。他几乎比母亲还要高出一点,如果再魁梧些,肩膀再宽些差不多就是个小伙子了。从儿子出院后,他就没见过他,去了几次,都被前妻和其母拒之门外。他的脸已经恢复了原有的轮廓,头发短短的剪得很平整。但额头、颞侧和颧骨等有坚硬突出的骨头处仍留有浅浅的伤痕,这使他面部的皮肤颜色看上去深浅不一,似有重重阴影,为那张年轻的脸增添了几分老成和风霜感。

他注视父亲的目光有几分阴沉几分冷漠,与其说是怀有敌意,不如说是麻木不仁。

审判员示意马林生可以走了,同时请那母子俩就座。

马林生几次张嘴,终于一字未吐,沉默地从儿子身边走过,来到外面走廊上。

门在他身后关上了,走廊里充满阳光像是一条明亮的隧道。他走过一扇扇闪烁着金色光芒透明似无的窗户,从后面看去像是一截不溶于水的黑色铁棍。

窗外起风了,随着第一阵树叶哗哗抖响后,风愈来愈大,视野里的树都开始剧烈摇曳。这股蒙古来风终于如期降临,如同帷幕遮住太阳,天地间顿时昏暗下来,霎时风景中艳丽明快的色彩荡然无存,房间内也显得阴森森的。

年轻的审判员把母亲请到另一个房间等候,单独面对着这个孩子开始询问。

“你不要紧张,我叫你来只是核实了解一些情况,有什么你就说什么。我非常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你知道你的父母亲关于你的情况互相说法不一,可能你能告诉我们哪些是真实的。”

马锐没说话,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对这间法院的接待室有些好奇。

“我们先从日常生活问起。”审判员拿过厚厚一沓笔迹不一的证人证词看了两眼,从第一份证词看了两眼,从第一份证词提供的情况开始问:“你母亲方面的证人说你父亲在日常生活中对你照顾得很不够,经常给你吃挂面,即便在节假日也怎么省事怎么来,基本一天主要的两顿饭都是面条,早饭则断断续续,时有时无,这情况属实吗?”

“差不多。”马锐眼睛看着保险柜回答。

“我想问你,你们家吃面条吃得复杂吗?我是说是否需要很复杂的配料和制作,像山西人那样?”

“不,就像吃方便面那么吃有时烩点卤有时炸点酱更多的时候也就放点酱油和香油拌拌——比日本人还不如。”

“就是说仅是出于方便根本没有考虑营养和口味?”

“是。”马锐看了眼审判员点点头。

“为什么?是你父亲不会做还是懒得干?”

“他怎么说?”他沉默了片刻,问。

“他说不会。可我这儿还有另一份证言,说他在他女朋友家经常又烹又炸,手艺好得很,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

“那就是懒得干了。”他的视线又开始在屋内游移。

“……看来是这样了,怎么你不清楚?”

“我知道他能把鸡呀鱼呀的弄熟,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算手艺好。”他有点不耐烦地抽抽鼻子。

“就是说鸡呀鱼呀的还吃过?”

“吃过。”马锐奇怪地看了眼审判员。

“是啊,要说你连鸡都没见过,连我也不信。你父亲经常给你买衣服吗?就是说该买的衣服都买。”

“我妈妈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