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失我爱(第2/19页)

“是财跑不了,是灾躲不过。”我开了自行车锁,推着往外走,外面雨下如注。

“等雨小点再走吧。”石静打着伞推着车望着我。

“你知道什么叫沐浴吗?这就叫沐浴。”我骗腿上车骑入雨中。

街上的树木在风雨中飘摇,两边的建筑物窗户紧闭,亮闪闪地反着光,楼房泄水管哗哗流着水,街头绿地的草坪浸泡在白花花的水中,马路、车辆、路灯、楼厦都被雨水冲刷得十分洁净。滔滔不绝的水从各个路口四面八方涌来,夹着树叶残花打着旋沿着拱形的马路向两边分流泄淌。家家商店的房檐下站满一排排躲雨的人和自行车,人们看着雨出神。

“多幸福的事,”我对赶上来与我并肩骑行的石静说,“大庭广众之下洗着鸳鸯澡,回头再潮得乎地对上道梅花枪,抽根儿夺命烟,喝上二两追魂酒。”

“别不要脸。”石静话音未落,手里的花伞被风吹得“唿”地脚尖朝上,旋即脱手而去,在风中飞飞停停,颠来倒去,顷刻间成为远处水中一盏漂漂荡荡的莲花灯。路边避雨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狂热的掌声,人人喜笑颜开。我挥手向人群致意,顿成落汤鸡的石静一脸哭相。

“让你欲盖弥彰。”我笑她。

“这人怎么都这么坏?”石静气咻咻地说,“看见谁倒霉就幸灾乐祸。”

我们拐入另一条街,只听路边闲人齐声欢呼,一股洪水席卷了路边的一个瓜摊,浩荡水中漂游着一个个翠皮大西瓜,滚磕碰撞肥头大耳络绎而来。

“什么叫堤外损失堤内补?抱两个吧!”

“你这祸国殃民之心何时能死?”

石静咬牙切齿,在滔滔水中东倒西歪为西瓜簇拥。

“这叫欲进不能,欲退不得。”

我翻身下车,溯流而上,弯腰趁势抱起两个大西瓜,未及夸耀,早有一个赤膊短裤小子蹚水而来,接过西瓜,口称:谢谢。

“占什么便宜了?”石静下车立于水中笑我。

我们搬车到路边,站在树下看苦主儿奋勇扑捞瓜果,每捕住一个,便大拍巴掌叫好儿。

“你无聊不无聊?”石静看我兴高采烈喜不自禁的样儿嗔问。

“我操,兴奋一下多不容易。”

这时背后“咣啷”一声,街边楼上的一扇窗户玻璃被打碎,落英缤纷,滚滚黑烟冒出,一颗姑娘头探于窗外大声疾呼:“救命啊!着火啦!”随即消逝不见。

黑烟滚沸出户,风吹雨打立即稀薄澄澈,无影无踪。街上行人都仰头卖呆,迷惑不解,面面相觑。

“不能吧,这也不是着火的天啊。”

“喀嚓!”又一扇窗户被打破,伸出一颗髦毛焦黄的爷们儿头,同样粗腔大嗓地吼了声:“救命啊!着火啦!”随之缩了回去。

又一扇窗户被打破,伸出一颗娘们儿头,同样声嘶力竭地喊救命,并不再缩回,伏于窗上高一声低一声。黑烟不时将该头笼罩吞没,彼时便断了呐喊,咳嗽剧烈,俟黑烟散去,喊声复起,其高亢嘹亮不减分毫。其情可哀,其状可悲。楼下闲人急得连连顿足,迭声呼叫:“跳啊!跳啊!”

“恐怕也只有我挺身而出了。”

石静一把没拉住,我已弃车子弹般射入楼内。

一楼太平无事,职员官员们庸庸碌碌地在挂着牌子的各科室进进出出,抱着文件端着茶杯。

一个一脸无知相却戴着副眼镜的看门老头儿,从门房冲出,横眉立目拦住我:“楼内没厕所。”

“二楼着火了。”我趁老头儿一愣,拨开他窜上楼去。

一群知识分子沿走廊狼狈溃逃而来,其中之一抓住我,指着走廊顶头一间烟冒得最粗的房间说:“那里有重要资料,快去抢救。”说完匆匆下楼而去。

走廊里不见火光,只见股股浓烟从对称的房间内接连涌出。我闯进第一个房间,抄起把椅子,将那一扇扇宽大的窗户排头砸去,砸完第一间砸第二间。各间办公室既不见人影也不见火光,只有浓烟透过似毫无缝隙的墙壁弥漫四散。窗户玻璃砸碎后,雨斜射进来,窗帘迎风飞舞,烟便也散去。在最后一间办公室我才看到火光和昏在窗上的那个老娘们儿。

火舌沿着地板和墙上的油漆层飞快地蹿行着,像水中涟漪一样疏散开来,几道火苗蹿到我脚下便带着烧煳塑料的臭味躲闪开向四处蔓延。我抄起办公桌上的茶杯用力摔在地板上,迸碎时产生的冲击波和溅出的茶水使弹着处的火苗瞬间熄弱,随即又跳跃着越过水渍更欢快地奔向他处。我兜着圈子舞蹈着走到窗前,试图扛起一摊泥似的老娘们儿,楼下看热闹的人一片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