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来岁的你(第3/7页)

你或许会纳闷,天天看这么狠的励志故事,性格会不会扭曲?这就是你和我的代沟——哪怕身体没有代沟,你和我的脑子成长环境不一样。你是对的。看着这类东西长大,我们这代人性格拧巴,尤其是男人,总是很二地鞭策自己,不做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儿,都不好意思在同学聚会的时候和大家说。

我有个侄子,比你小不了多少,和你算是一代人,在美国长大,玩着电子游戏长大。我去他家小住时,总听见屋里传来他兴奋的尖叫。他又在征服世界了,又在做一些他认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儿了。如果这时候断电,世界以及征服者以及被征服者都不会存在。

他,我的前夫,以及这一代好多最能干的男人,都在征服一个虚幻的世界,和打电子游戏没有本质不同。在更真实的世界,他们被驱动,对自己、周围人和世界造成损害。我的侄子却是安全地在虚拟世界里奋战。

此刻,机舱是虚拟的,旅程是虚拟的,来回走动的空姐是虚拟的。

只有你的肉体是真实。是being。

我还想对你的肉体做好多事情。

你的肉体。你的脸。你的眼睛。

第一次,看到的是你的眼睛。三十双年轻的眼睛里,最帅的一双。三十张年轻的脸在会议室里慢慢闪亮。三十个小鲜肉。我看到了你的新鲜的眼睛,新鲜的肉体。

尖沙咀半岛酒店多功能厅,你和我,和另外二十九个年轻男性投资专业人士。这个会议是华树会安排的,我是义工,作为成功的中年一代投资专业人士,给小鲜肉们一些职业建议。形式简单,一个下午,讲一个小时,自由问答半小时。

我问华树会:为什么只针对年轻男性?为什么是我?

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年轻男性专业人士更需要帮助,需要过来人指导。

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是:毛五斤推荐。

毛五斤是香港投资圈的大忽悠,不远的将来,你会遇见她。

面对你的眼睛,我回忆了我的香港:不会说广东话生活很困难,问出租车司机是否懂点英文,司机用缓慢而不屑的国语回答,如果懂英文还会在九龙开出租车吗?你脑子有病吗?在顶尖投行,老板是美国人和欧洲人,同事是香港本地人。每周工作一百小时,没有周末概念,除了洗澡和吃饭,剩下时间远远不够睡觉。开心的小奢侈是周四晚饭,纠集几个人去上环西港城南边一点的华泰饭店,有北方水饺,先到先得,晚去冇得。吃完水饺再去中环加班。2003年,我挣了第一桶金。那年“非典”,街上空无一人,仿佛死城,房价跳水,我借了能借到的所有钱,用足了能用的杠杆,买了香港核心地段的房子。我喜欢香港的有序、精致、高效、丰富。

问答环节结束,你找我说话:能给我一张您的名片吗?我有些问题没问,想以后您有空儿的时候请教。第二天,我收到二十封Email,其中有你。

你问:第三天中午有没有空儿?请你吃饭。

Re:约我最好提前两三周。

第三天上午11点,又收到你的Email:中午的饭局取消了吗?如果取消了,能不能一起吃饭?

那是一个神奇。你的Email到达,饭局恰恰因客户飞机误点取消。我决定给你一点时间。Re:你订个吃饭的地方,餐厅见。

很快,你的Email来了:具体时间、具体地址、谁订的、手机号码、餐厅问路电话号码。

是我在香港岛最爱吃的街边摊,饺子比华泰饭店的还好。你有做个好投资银行家的潜质:够积极进取,够主动,够细心。不要小看订餐馆,绝大多数人做不好,在安排吃饭这件事儿上,你已经胜出常人无数。

路边摊,桌子和桌子挨得很近。坐不同桌子的人,大腿贴大腿。你声音不高,告诉我你的故事:家乡在江浙,初恋是个爽利的北方姑娘;你在家乡上完初中去美国;你想好好在中国搞金融,看着中国成为世界第一的经济强国。我听你兴高采烈地讲你的理想、你为理想做的准备、你面临的困扰。我有些走神,我静静地看了你半分钟,很长的半分钟。

我还想静静地看你,于是我也订了中饭,中环的一家会员制Club。

在Club门口看到你,穿着运动服和很潮的红色椰子鞋,我发现自己犯了错误。Club吃饭的最低着装要求是商业便装,禁止牛仔裤、T恤、短裤、运动服。我向你道歉,我拉你到三百米外的购物广场,买西装、衬衫和鞋子。你瘦高,腰细,腿长。我看你从试衣间一脸无辜地走出来,帅死了。

那天我一直在说话,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吃完饭,分手,我问:你觉得我年纪大吗?你看着我的眼睛说:心灵不是衡量年龄的唯一标准吗?看年龄不是要看心灵的年龄吗?